没有抓到肖振虎,反而让他劫走了张翼飞,并损兵折将多人,还让唐秃头丢了两套军服,把他心爱的女秘书一双细皮嫩肉的手腕捆得勒了出了血痕,唐秃头等于穿越到了三国演义里,重蹈了周郎的厄运——赔了夫人又折兵。在电话里,他不仅被戴老板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还差一点被革职查办。唐秃头越想越气愤,便拿属下来当出气筒。何剑锋是这个案件的直接责任人,自然脱不了干系。唐秃头不仅拿他当替罪羊写了检查,关了他三天禁闭,还通过军统对他在军队的历史进行了重新调查,核实他是否有被共产党秘密策反的可能,当反馈的消息确认何剑锋没有任何背叛党国的嫌疑后,唐秃头才让他官复原职。
这期间,罂粟花感动于何剑锋那天阻止她往前冲,让她侥幸没有车毁人亡,一向目中无人,冷若冰霜的冷美人,竟然放下身段,拎着水果到禁闭室去看望何剑锋。尽管何剑锋拒绝了她的礼物,但罂粟花依然对他热情不减。
何剑锋被关了三天禁闭,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但他并没有把这看作是潭城军统头子唐秃头对他的不信任,反而怪罪于肖振虎,认为是肖振虎让他蒙受了奇耻大辱,在行动科“匪情”分析会上,他发誓一定要把肖振虎等地下党人缉拿归案。
何剑锋在办公室闷闷不乐地擦拭手枪,擦完,他又对准挂在墙上的靶心,练习甩飞镖的绝技。
罂粟花身着黑色风衣轻轻飘了进来,见何剑锋甩出的飞镖支支击中靶心,一边击掌叫好,一边将媚眼落在他英俊的脸上。何剑锋心里有事,苦笑一下算是和罂粟花打了招呼。罂粟花知道他还在为关禁闭窝着火,拉过椅子不请自坐,安慰他说:“科长,干我们这一行,受委屈是常有的事,你用不着往心里去。”
何剑锋言不由衷地答道:“我并没有感到受委屈。”
罂粟花站起来,轻摇两步走到他面前,望着他说:“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你陪我去看,好吗?”
本来是她主动给何剑锋散心解闷,却说是请何剑锋来陪她,这个脸上平时冷若冰霜的女人,其实内心也有一团火,对她喜欢的人说话也很有分寸。
何剑锋向后退了一步道:“我心情不好,你自己去吧!”
罂粟花上前跨了一步,撒娇说:“怎么,小女子请不动何科长的大驾?”
何剑锋只好拿工作当挡箭牌:“冷副科长羞煞我也,鄙人今晚有任务在身,实在是没有消遣的福分!罂粟花悻悻地说:“你不去,我也不去!对了,是执行什么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何剑锋稍微停顿了一下:“嗯……站长有令,恕我不能奉告。”
罂粟花主动请缨:“那我去问站长,跟你一起去。”
说着又像风一样飘走了,留下一屋子的香水味直扑何剑锋的鼻子。
张翼飞虎口脱险后,中共潭城地下党认为他已经暴露了身份,继续留在潭城势必凶多吉少,经请示湖南省工委,决定把张翼飞和从敌人军火库夺来的枪支弹药一同护送到湘西游击队,护送任务自然又落在了智勇双全的肖振虎身上。
陆路关卡林立,盘查甚严;水路只有湘江一条,封锁又紧,如何保证张翼飞和军用物资安全离开潭城,肖振虎和大刘研究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最佳的路线。最后,还是肖振虎提出另辟蹊径,翻越观沙岭,直插楠竹坡,走无人行走的山路。
护送张翼飞一个人离开潭城并不是太难,难的是运送那些枪支弹药。
潭城地下党不得不启用电台与湘西游击队联络。
一个来历不明的电台突然发出的电波,顿时引起了军统潭城站监听人员的警惕,唐秃头接到情报科史鲍鱼的报告后,要求他务必锁定电波发射区域。史鲍鱼是军统上海青浦班培训的首批情报人员,他在搜集情报方面很有一套经验,加上不久前才给他配备了从美国引进的通讯侦测车,他带着监听员开着侦测车向着发报信号方向搜索,很快确认电台位置就在潭城三王街三王巷的老郎庙,即闻名遐迩的梨园公所片区。唐秃头接到报告后喜上眉梢,急忙电话通知警察局,请警察给予配合,然后亲率何剑锋、罂粟花等一帮特务,将梨园公所团团包围起来。
剧场正在演出湖南花鼓戏《四郎探母》,唐秃头突然觉得电台藏匿在剧场的可能性不大,但又不愿放弃缉拿地下党的机会,遂将剧场老板叫来,要他交出共党分子。剧场老板姓乔名正凯,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他心里虽然“咚咚”直跳,但表面上还是镇定自如地说:“剧场是公共场所,我怎么知道谁是共党分子?你们认为谁是共党分子,你们抓好了!”
唐康松眼睛眯成一条线,色厉内荏地警告他:“你别装蒜,你们剧场窝藏有共匪的电台,快把电台交出来!”
俗话说锣鼓听音,说话听声,听唐秃头的口气,乔正凯知道他们并没有掌握确凿证据,心里也就踏实了一些,理直气壮地说:“长官,你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如果不信,你可以搜!”
唐秃头威胁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即一声令下:“给我搜!”
特务和警察荷枪实弹涌进剧场,冲进演员化妆间、楼上包厢等,开始四处搜查。
乔正凯跟着他们进入剧场,暗示电工将全场灯光打开。
演员和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台上台下顿时乱成一锅粥,有的观众吓得大嚷大叫,有的急得抱头往外跑。冷艳梅抢先拔出手枪,一扣扳机,警告道:“不许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这一声怒吼,还真的把大家给镇住了。
演出中止了,演员和观众对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目瞪口呆。特务和警察搜了一个遍,别说是共匪,就连电台的影子也不见。唐秃头问监听人员:“电波信号呢?”
监听员疑惑地说:“刚才都还在,现在突然消失了。”
唐秃头像是被戏弄了一样恼羞成怒,骂道:“混蛋,给我继续搜!”
在一旁的乔正凯有话说了:“我早就说了,剧场是公共场所,不可能有共党的电台。”
实际上,敌人的监听没有错!电台就在舞台后配电房下的地下室。当剧院全场灯光骤亮的瞬间,藏身在此的地下党员鹞子李和那天晚上在“潇湘书屋”的那个漂亮姑娘立即关闭了电台。因为剧场灯光全部打开的同时,地下室的报警灯也就亮了。那个漂亮的姑娘叫王倩,她和鹞子李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料定是遇到了危险,也就急忙关闭电台,静观其变。
唐秃头没有搜到地下党和电台,只好宣布剧场继续演出,将特务和警察撤走,但老奸巨猾的他却留下史鲍鱼等便衣在剧场外继续盯梢。这一切,乔正凯早已看在眼里,他通过办公室与地下室连接的灯光提示鹞子李,务必在演出结束时同观众一道撤走,否则将插翅难飞。
果然,演出一结束,早已经乔装打扮成一对恋人的鹞子李和王倩便混在观众中,手挽着手离开了剧场,只是电台无法带走,好在电文已经成功发出。
军统特务没有缴获地下党的电台,但却截获了地下党的电报。唐秃头拿着破译的电文,琢磨过来琢磨过去,终于一拍桌子,豁然开窍,但他并不说破,叫史鲍鱼把何剑锋和冷艳梅叫来,将电文交给二人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何剑锋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小弟偶感伤寒……医治无果……暨同生活所需……送回乡下照顾……”他眼前突然一亮,仿佛夜空飞来一只萤火虫,扇着小翅膀透露了夏夜的秘密,他做出推测说:“可能他们要将张翼飞转移出城。”
罂粟花看了看,也开始思考,说:“对,共匪可能是要把张翼飞送到乡下去。”
史鲍鱼讨好地望着罂粟花,附和道:“我同意冷副科长的判断,他们不仅要把张翼飞送出潭城,还有可能会将盗窃的武器弹药一同送往。”
唐康松狡黠地笑了:“你们分析得对!我也是这么认为。别看共匪盗窃了西山军火库的弹药,又声东击西劫走了要犯,常言道久走夜路必撞鬼,现在该是他们自投罗网的时候了!我命令行动科立即封锁各个要道和水路,尤其是那些出城的山路,要严加布控,我不相信共匪吃了羊肉身上没有骚臭!”
何剑锋、冷艳梅立即脚跟并拢,斩钉截铁地发誓:“是!站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郊外楠竹坡的密林里,月朗星稀,树影婆娑,一行人背着、挑着、抬着沉重的东西艰难地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来到近处,我们看见肖振虎、大刘、张翼飞和鹞子李就在其中,不用说,这是化装进城的湘西游击队和潭城地下党护送张翼飞和军用物资的队伍。健壮的大刘和身手敏捷的鹞子李在前面开路,张翼飞行走在队伍中间,肖振虎和湘西游击队负责人在后面压阵。由于他们运送的是辎重,又是行走人迹罕至的山路,进度十分缓慢。鹞子李来到山腰的一个斜坡处,发现地上的草被踩过,而且是新鲜的痕迹,立即用手势招呼大家隐蔽,然后悄悄来到斜坡的楠竹丛后。
四周寂静无声,天空开始泛出鱼肚白色。黎明到来的山野静得有些可怕,山顶上楠竹成荫、苍翠欲滴,正中却有一块洼地,怪石嶙峋,仿佛张开的一个血盆大口。肖振虎走上前来观察了一会儿,神经不由高度紧张起来:如果敌人在怪石嶙峋处设伏,将是最佳的射击点。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凭他的经验,敌人很有可能已经张开口袋等着他们往里钻。撤退已经来不及,只有兵分两路左右包抄,方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于是,他果断指挥大家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他的判断一点不错!山顶上一支支枪口正在等待着他们,何剑锋和罂粟花早已奉命做好了歼灭他们的准备。只等他们再走近一点,便一齐开火,以雪军火库被炸、渔村被甩的耻辱。
“猎物”突然停止不前,胜券在握的罂粟花端起枪就想往下冲,何剑锋急忙抓住她的枪筒,提醒她切不可鲁莽行事,而是将手一挥,命令行动队仇民德队长带领一组特务到左边设伏,自己带领一队人马到右侧布防,留下罂粟花和行动队齐友军副队长一干人扼守中路。
何剑锋果然是伏击高手,他这样布局既可防御肖振虎两面佯攻,实则正面突围,又能在左右招架不住时及时援助。
与其说肖振虎在情急之中低估了何剑锋的作战能力,倒不如说绝处逢生时别无选择,他只能被动应对这个危如累卵的局面。
何剑锋居高临下,用望远镜观察“猎物”已经进入有效射程,立即开枪射击。于是,枪林弹雨铺天盖地向肖振虎他们倾泻而来。
肖振虎身先士卒,立即指挥大家英勇还击,于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打响了。
特务们扼险据守,又早有埋伏,叫嚣着“弘扬军威、全歼共匪”,就像吃饱喝足了的中山狼一样得意忘形、猖狂至极。地下党和游击队地处劣势,又是仓促应对、十分被动,好在肖振虎指挥得当、弹药充足,总算遏制住了特务们往下冲的企图,但伤亡不小。
罂粟花见左右枪声大作,尤其是左边枪声异常激烈,自己扼守中路却如坠冰窖,寂寞冷清得要命,于是心生一计,企图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截断对方,使肖振虎他们首位不能相顾,遂带着人马冲下山来。
肖振虎发现敌人的伏射点在左右两路,中间空虚,急忙带领几个人从正面穿插,实现中路突围的企图,哪知走到半路正好碰上罂粟花,两军狭路相逢,顿时激烈交火。罂粟花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她持枪左右开弓,并不输须眉,可她此时遇到的是神枪手肖振虎,活该她倒霉,不仅被肖振虎打得抬不起头来,而且左臂还中了一枪,吓得齐副队长丢下枪就跑。
何剑锋听见中路半坡枪声大作,断定罂粟花擅作主张冲下山去了,如果守不住正面要冲位置,被游击队冲上山来,反有被分割包围的危险。于是留下一帮喽啰坚守阵地,急忙带着几个人飞奔到中路驰援。
肖振虎看见带头的女特务受伤了,倍加受到鼓舞,于是像饿虎捕食,发起猛攻,打得罂粟花节节败退,惊慌失措,眼看被动挨打就要转为主动进攻,何剑锋突然带着一帮人马从半路杀出,就像程咬金提着板斧从瓦岗寨山腰冲出来拦住窦建德,挡住了肖振虎进攻的脚步,不仅救下了狼狈不堪的女特务,而且弹无虚发,善于扼险据守,让肖振虎浑身是胆,即使有三头六臂也再难前进一步。
何剑锋带着特务居高临下,指挥得当,不再有失误,肖振虎和游击队员们尽管英勇无比,打伤了若干特务,但终因处于被动地位,损伤更为惨重,最后除了肖振虎、大刘、鹞子李和游击队负责人等少数人员死里逃生外,张翼飞和其他游击队员都不幸光荣牺牲,运往湘西游击队的武器弹药也悉数落入敌人之手。
英雄也有落泪时,此时此刻的肖振虎禁不住悲痛万分,泪流满面。
楠竹坡一战,肖振虎主动承担了责任,并向上级作了深刻的检查。他深深地感到,何剑锋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角色,如果不将他铲除,今后的工作将很难开展;而要在白色恐怖下除掉这个凶悍狡猾的特务,又实在太难太难。于是,他们绞尽脑汁,决定双管齐下,既对他秘密实施伏击,又在情报上下手,给唐康松这个特务头子设一个局,希望能借刀杀人,将何剑锋扳倒。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潭城地下党,特别是肖振虎沉浸在众多战友不幸牺牲的悲痛中时,军统特务们则为剿灭了张翼飞等共匪和被劫的枪支弹药失而复得弹冠相庆。
这天夜里,军统潭城站俱乐部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留音机里正在播放周旋的《何日君再来》,特务们兴高采烈,在软绵绵的歌声中翩翩起舞。罂粟花因为手臂中了肖振虎一枪,坐在一旁自斟自饮。齐副队长见她孑然一身,彬彬有礼地过来请她跳舞,她斜视着他,伸出两个指头轻摇两下,表示拒绝了他的好意;仇民德不知道齐副队长碰了壁,丢下一个舞伴后过来邀请她,她轻轻摆摆手以示拒绝,仇民德只好尴尬地离开;接着,情报科长史鲍鱼又殷勤地走来请她下舞池,她微微摇了摇头,依然不为所动,让史鲍鱼也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没趣地耸耸肩,去找其他女人。罂粟花犹如一个骄傲的公主,独自坐在一边,好像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少顷,何剑锋姗姗来迟,她眼睛顿时大放异彩,急忙站起来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这次设伏袭击地下党和游击队,由于她莽撞下山挂了彩,如果不是何剑锋在紧急关头赶来搭救,她可能已经去见了阎王,或许落入共党之手,因此,她对何剑锋的救命之恩再一次心存感激。她给他斟满一杯酒,递给他,端起酒杯笑吟吟地望着他说:“科长,艳梅再一次感谢你在危急关头让我化险为夷!”
何剑锋谦虚地说:“冷副科长客气了!你我同在一口锅里舀饭吃,别说是出手相救,就是赴汤蹈火挡子弹,也是正常之事!”
听他这么一说,罂粟花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动情地说:“话虽这样讲,但你的救命之恩,艳梅终生难忘!”
何剑锋依旧不以为然:“冷副科长客气了。”
接着随口问道:“你的伤口还痛吗?”
罂粟花见他主动关心她,便抛给他一个媚眼:“不痛,有你的关心,就更不痛了。”
何剑锋避开她的目光,笑道:“冷副科长真会说话!”
一曲终了,唐秃头撇下舞伴女秘书,春风满面地端着酒杯过来给何剑锋和罂粟花敬酒,刚刚举起杯子,机要员拿来一份电文交给他,他接过来看了两眼,脸上顿时露出难看的表情。何剑锋和罂粟花望着他,想问又不便启齿。唐秃头犹豫了一下,望着罂粟花说:“艳梅,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坚强一点。”
罂粟花顿时紧张起来,诚惶诚恐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说:“站长,怎么啦?”
唐秃头深叹了一口气,异常沉痛地说:“昨天下午,局座从北平飞往上海转南京途中,因飞机失事,不幸以身殉国了。”
罂粟花一听,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啊!表哥……说着便昏了过去。”
史鲍鱼和仇民德见罂粟花突然晕倒在地,走过来争着去扶她,但听到谁在一旁说她表哥戴老板飞机失事了,他们顿时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那个风韵犹存的女秘书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