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祤面有微醺之色,驻足凝视着山上那座看来小小尖尖的宝塔塔顶,一阵秋风吹起他身上披着的银青色软锻披风,原本垂坠于肩头的发丝随风飞扬起来,衬着枫山上漫天轻舞的嫣红枫叶,令人隐约觉得有种沧桑不胜的凄凉。
“此塔,乃名为来生塔,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孤也是偶然间在一本史书中读到相关记载,后来找机会问了一些宫中的老人,才知道,这本是严宗皇帝为一个女子所建。”
陈云中静静的听着,脚上放缓步子,跟在他身后半步远一起沿着山路往上走去。
“云中,有时候,我只觉得,人真是世间最荒谬最可笑的一种物种。我们信佛颂经,修来生求善终。可是,倘若一个人连今生都活在无望之中,又怎知来生必然如意呢?”
“殿下,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殿下乃人中真龙,他日必登万圣大宝。属下以为,于殿下而言,些许不如意,只是眼前浮云而已。等殿下他日君临天下时,自然能事事顺遂。殿下,万万不可因眼前少许困顿而感到心累啊!”
楚元祤闻言苦笑,侧目道:“严宗皇帝乃一代明君,他在位三十余年,陆国傲居东方,称雄一时。连他也有寄望来生的不得已,更何况其他人?”
陈云中听后,唯有默然以对。两人撇开大队的侍卫缓步上山,很快,便来到了那座白色孤塔前。
二人回头转望,只见陆国明宫的飞檐红墙,正对着这塔的方向。或许,登上塔顶,更能将明宫景致,尽收眼底。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严宗皇帝在她死后为其修建这样一座来生塔。他许她来生,然而,今生的时光,他依然只能在属于自己的明宫中与其他后妃们度过。如果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似海深情,为何这情海却渡不过那不曾留下姓名的女子这页孤舟?便是作为天子,便是在他心中从此视六宫为无色,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漂泊在人海之中,最后郁郁而终。
矗立在塔前,楚元祤忽然失去了走上塔顶一观众山的勇气。
“玉杵馀丹,金刀剩彩,重染吴江孤树。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最堪怜,同拂新霜,绣蓉一镜晚妆妒。千林摇落渐少,何事西风老色……”。
“云中,而今我终于知道,作为帝王者,千古以来,都无人能够逃脱情深不寿这个诅咒。”
陈云中静默片刻,低声道:“殿下……”。
楚元祤叹了口气,他带着嘲讽的笑容道:“你知道孤的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女子么?孤的正妃,十年前在孤十二岁那年她便已入主东宫,一直以来贤淑大方,端庄有德。直到半年前,孤才知道,原来她所谓的端庄大方,掩藏的却是自己心中另有所爱!孤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骨肉血脉,居然一直通过她来掌握孤的日常起居一切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