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中城,州府衙门。
一位身披火色长衫的英年男子从拐角处缓缓度步而来,立定在了高大的衙门正前,深红的嵌钉角门紧闭着,他负手而立,虚眯着眼眺望高悬其上的一块金字牌匾。
最后,他悠悠信步,踏上了衙门前的宽长阶梯,蹲立在两边的石狮子像猫一样乖巧。
“来着何人?这里可是知州衙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待红衣男子跨上了石阶,戍立在大门两边的轻甲侍卫才忽然警醒过来,立马抽出刀剑横过一步,熟练地互相架起武器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你们觉得我这样子像是闲杂人吗?”他无所谓地摊开衣袖,微微笑着说道,一副很是亲和的模样。
两个守卫被这一反问问得一愣,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一身红衣的英武男人,接着对觑一眼,却都是显出茫然的神情。
这甘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基本都认识了个遍,可对于面前这位看着儒雅随和的男人是完全的陌生,就那一身引人注目的行头也的确不会是普通闲人能穿的。
那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短暂的迟疑后,两人默默地收刀入鞘,左头那个偏矮的侍卫率先说道:“既然阁下说自己不是闲人,那来此官府重地是有何贵干?若是想上报冤假案情就请出示文牒证据,知州老爷今日无空不能升堂。”
说着,他还朝边里虚拱了拱手,以表礼尊之意。
“算了,我这事挺急的,就不兜圈子了,你把这个给带去给你们的知州老爷吧,他看了后应该就有空了。”红衣男人挥了挥手,抛出了一枚半掌大小的令牌状物体。
那侍卫翻手便轻易地接住了它,他抬手一瞥,只见是一枚刻着边纹的黑色木牌,中间雕有一个古玄的符号,好似一簇燃烧的火苗。
一看就不是凡物。
和右边的同伴对视了一眼,他捏紧令牌朝身前的红衣男人抱拳道:“先生,清在此稍等片刻。”
称谓再次变换,语气也更加恭谨,有读过些书的他虽然不认识这样一个奇怪的令牌物,但他已经隐隐判定出了这红衣男子会是个来头颇大的主,自然是不敢再怠慢。
他讲虚掩的深红大门推开了一条缝便迅速侧身钻了进去。
将近盏茶的功夫后,这衙门的大门轰然被撤了开,现出内里一位满脸堆笑的肥胖官员,他几步跨出,当即热烈殷勤地下跪叩拜道:“下官甘州知州陆贤拜见炎氏钦差大人。”
身后那两位开门的兵吏也跟着跪了下来,其中一个便是先前那个拿着令牌去通报的门牙侍卫。
而见到如此情形,那原本立于门右的侍卫像是吓坏了一样也是立马跪地匍匐,手忙脚乱地只知喊道“拜见大人”。
“知府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请起吧,”红衣男人上前一步,俯身托着知府陆贤的臂弯将他扶起,“我可不是朝廷的大员,更谈不上什么钦差了,受不起这一拜的。”
“大人既是大炎氏的外派长老,下官自然不能马虎其事,这一拜应当的!”顺势立起肥硕的身躯,陆贤憨着笑,恭敬倍加地说道最后,一手往门里引了引,“茶水下官都准备好了,大人快里面请。”
“那我就不跟知州客套了,此行来就是有要事相商的。”红衣男人微微点头便起步入门,见到两旁依然跪伏的兵卫,又扬了扬手说道,“你们也起来吧。”
“谢大人!”
……
知州陆贤一路寒碜地引着那位来自炎氏宗族的大人物来到衙门厅堂前,此时堂内便是迎出了一位身着肃灰长褂的高冠中年人,见着红衣男人,他屈膝低身地拜揖道:
“鄙人王家王乾,见过冥火长老!”
“哦?你居然认得本座?”红衣男人顿下脚步,惊讶地瞧着这位貌相平平的中年人。
“怎能不知这大炎宗族最年轻的长老呢,何况有这枚符牌佐证。”这王家王乾说着便双手呈上先前那枚刻有玄异符文的令牌。
“是啊是啊,长老大人年轻英俊声名远播,怎敢不识呢?只怪下官那群孤陋寡闻的属下有眼无珠啊!”这时在一旁的陆贤也跟着附和道,舔着谄媚的笑搔首弄姿。
“呵呵,年轻么?”红衣男人取过符牌后不置可否地笑笑,倒是没有理会身旁的马屁拍到马腿上的陆贤,转而对王乾问道,“你就是王家的家主吧?”
“鄙人不巧正是当着这一小家之主,今日在此本是有些事宜与陆知州商议却能迎来长老的驾临,甚感荣幸!”缩回手,王乾再次躬身作揖道。
“你这倒是来得挺巧,省得本座再跑去王家一趟了,都进来说话吧,本座也是商量要事来的。”
既已提前显露了身份,红衣男人倒也不再客气,大跨步便进了敞亮的厅堂,几步走到尽头的主位直接铺褂落座。
王乾朝微微发愣的陆知州使了个眼色就赶紧跟了进去,反应过来的陆贤紧随其后。
两人纷纷在一旁的客席入座,而一直藏匿在边里风屏后的几个官妓美姬此时也纷纷迎了出来,其中一位裹着淡紫霓裳的娇娆美姬最先为主位上的红衣男人添上一杯盈香的茶水。
只见红衣男子拾起暗褐色的瓷杯轻轻抿了一口,便是沉声说道:“那本座就开门见山了,此次来这甘州,本座是奉了族长的亲令要捉拿盗取了我族圣物二十余载未曾归还的叛徒——严仲,以及严家全部所属人员!”
他名炎暝,字长幽,号冥火,是炎氏宗族的三大外务长老之一,虽是所谓长老,可一眼看去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他便是此次行动的首要负责人,也是那群火影者的统领。
此番前来,便是要清算那时隔二十余年的恩怨,于公,也于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