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传讯符烧了去,三人才定心用起袋里的金叶子,当下就叫来茶博士上了一壶顶好的茶,再吃了一顿好的,还给阿狸这只馋猫准备一条新鲜的锦鲤,堵住它的嘴。
酒足饭饱,三人这才商量起殷家的事情。
“就算师叔收到传讯,也不可能今日到,所以我的意思是啊,今晚我们稍作休整,明日一起去那殷家再看看。师妹,你说殷家回廊盘旋交错,四通八达,你一人也看不过来。那明日我们就先把殷府其他地方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姜沉和惠允表示同意,接着又要了一盘酥山,吃得痛快了才各散去。
第二日辰时,三人早起洗漱,一同前往西坊。远远地瞧见清渠,姜沉走快了几步,先去找昨日威胁的柳树探口风。
她一巴掌又拍在柳树上,吓得此怪又簌簌抖落,还惊恐地发现她今日带了只妖怪!这妖怪看着修为不高,却总有碾压它之意,小柳树瑟瑟发抖,心想这莫不是返璞化境的大妖。
“昨日殷家可有什么怪事?”姜沉问道。
柳树战战兢兢,回答:“只有一个凡人女子,子时左右,悄悄跑到我树旁,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就走了。”
姜沉愣了愣,有点尴尬地挠挠鼻子,哎哟,她给忘了。昨日还在想那腊初一去不返,没想到她竟然来了。反倒是她爽约……这可真是难为情。
“不过她留了一封信,就夹在树枝上。”柳树说罢,晃了晃,只见一封信自树梢掉落,砸进姜沉手里,“还有,我昨夜好像听见了鬼哭,不过却没有嗅见鬼气,我猜想是错觉吧。”
只有鬼哭?这鬼哭指的便是鬼魂啼泣、哀嚎之声。志怪小说中常提到书生夜会女鬼,“但闻窗外忽传来一阵女子哭声,如泣如诉”,便是这鬼魂嘤泣。厉鬼哀嚎也是鬼哭,可比女鬼嘤泣可怕多了。开门请女鬼进屋还有一场艳遇呢,厉鬼就未必了。
既有鬼哭,说明附近有鬼魂。但没有鬼气,也太不寻常了。人有人气,死了便有鬼气。人气重阳,鬼气重阴。若无鬼气,只有鬼哭,难道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是哪儿的鬼哭?”姜沉问道。
“好像是从殷家大宅传出来的,西南角。”
姜沉将此事记下,她拿着信迎上走来的惠虚二人,说:“师兄,这是殷家二娘子的奴婢腊初留下的,信中或许有谈及殷家诡事的起因。”
姜沉想是这么想,打开之后却发现是两张白纸。她不由得愣了愣,将纸张展开细细查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个字,只有淡淡竹香,一展开便散发殆尽。
惠虚忍不住说:“她这是糊弄你吧!弄了两张白纸,难不成是让我们猜她写了什么?”
“如果她想糊弄我们,大可不必出现。”姜沉摆弄着纸张,不得其解。
一旁惠允早就拿出了铜钱,卜算一番,皱着眉摇头道:“我本想算出这腊初的方位何在……可惜,卦象显示,她已经殒命了。”
跑都跑了,居然死了?
“那招魂?”惠虚跃跃欲试。他这趟出门可带了点家什呢,要是不用岂不可惜?
“估计是死于非命了,否则她人都走了,怎么会死?”姜沉看向殷家宅门,只觉得今日殷家给她的感觉比昨日更阴沉,“她是二娘子身旁的人,二娘子死了,她必是不能活着的……师兄,你说昨晚到这儿来见我的,会不会是她的魂魄?”
“极有可能。”惠允道,“只可惜卦象所示有限,否则就能算出她是何时殒命了。”
阿狸早就趴在姜沉肩上呼呼大睡,听到这儿,它撩起一只眼皮,说:“既然她都死了,你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信可能是鬼写的阴文呢?”
人间的文字是阳文,阳文在表,阴文在里,凡人无法窥见阴间鬼魂,自然也无法窥见阴文了。
虽然惠虚不想承认,但是阿狸这只猫妖吧,有时真的是字字珠玑,都在点儿上!
想见阴文,得开“天眼”,可怜姜沉跟着回云观这么个破落宗门,都十六岁了还指着“心眼”过活呢。两个师兄更是草包,天赋上限就摆在那里,这辈子空有大修为了……
阿狸趴到纸张面前,吹了一口妖气。那纸面突然起了变化,横竖撇捺凭空附上去,好像有灵性一般,顽皮地在纸上乱跑,直到阿狸呵斥一声,“都坐好!”
纸上笔画妥妥帖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姜沉还以为腊初写了多少个字呢,没想到只有两个字。
快逃。
惠虚都气笑了,说:“嘿,一个都成鬼了的小奴婢叫我们快逃,这世上还有这么有趣的事儿呢?这要是真逃了,我们回云观的脸往哪儿搁啊?”
姜沉二话不说请惠允卜了一卦,算的是他们此去吉凶。
结果铜钱立在了指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还是惠虚破开沉默,“这算几个意思?是吉是凶?”
“吉凶……”惠允将铜钱收起,“参半吧。”
寻常人听见这么说,大都要打退堂鼓了。但回云观三小道,清净子是这么评价的:一道头铁(惠虚),二道心大(惠允),三道能抗(惠沉)。这三人竟然觉得这卦象还不错,反正不是大凶的,都是听话的好卦象!
将信纸含着一张“度化符”烧了,惠虚先心疼了一把这费钱费神的符咒,再跟二人一块往殷家去。
今日开门的依旧是来宝,只是看着精神不如昨日了,整个人萎靡得像棵蔫儿了的菜。先打了一个哈欠才问安,“居士今日又来了,这两位想必就是你的师兄吧?”
“没错。”姜沉颌首。
“三位来得倒准时,如今恰好是辰时三刻。不过大娘子还在闺中梳洗,不方便见客。三位是要先去饮茶稍待,还是先看看府中状况?”
惠允道:“便先在这府里转转看吧,昨日我师妹回去后同我们说道一番,但毕竟比不过亲眼所见。对了,贵府近日无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