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阿狸摇了摇猫头,“反正也出不去,倒不如去看看。”
姜沉不说话了,只盯着它看。
“怎么了?”阿狸疑惑地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姜沉这才收回了视线,语气淡淡。
她再次走向了老鸨,这回,老鸨还是瞪着她破口大骂起来。
姜沉看着她的喉咙。
还没等老鸨说完,她学着英娘的语气,柔柔地说,“阿娘,我知道错了。徐公子喜欢我,是我的福分,能给他当妾,我可开心了。”
老鸨愣住了,好像突然间凝固住了一般。
一旁的阿狸抖了抖毛,一阵恶寒。
“阿姜,你干嘛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像你,恶心死了。”
姜沉瞥了它一眼,心想,八百年的妖呢,这么就被忽悠了?
要是她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再来一次……说不定灯笼灭了,就得送命。
难道是陈姜的身体有异样么?她居然不受影响。
眼前的老鸨缓缓动了起来,依旧面无表情。
“你……想通了也好,徐公子就在里面等你呢。今晚你要是将他伺候好了,明日他就去官府为你赎身。”
老鸨不动,说完,她抬起手,指着里院紧闭的门。
姜沉也不犹豫,转身就往里院走去。
一脚踏进院子里,周围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本冷清寂寥的院子缓缓出现了几个人影。
黑漆漆的里院也热闹了起来,身旁不断有半透明的人影走过去,还有男女调笑之声。
“这里应该是长安的平康坊……”
阿狸跟在她身旁,观察了一会儿说道。
“平康坊的北曲。”姜沉随口接道。
“你怎么知道?”阿狸瞪眼,“守阵人给你讲的?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
“北曲的娼妓不如南曲,这个英娘过的肯定不怎么样。那个老鸨也不是她的亲妈,她极有可能是良家子,被骗来的。”阿狸咋舌,“怨女配老妖,这一仗不好打。”
“可是她在长安,怎么会跑到四方村来的?”姜沉疑惑地问道。
四方村地处偏僻,他们俩来这儿两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阿狸努努嘴,“进去瞧瞧,说不定会有答案。”
姜沉也是这个意思。
走到里院门前,紧闭着的门扉突然吱呀一声,露出了一道缝隙。
姜沉和阿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围的调笑之声突然消失了,一院子的红灯笼全都亮了起来,照得人心慌慌的。
最里面的厢房传来了砸杯子的声音。
“英娘呢?!说好今夜英娘陪我,她人呢?!”
“徐公子,徐公子您别着急啊,英娘很快就来了。”
一个龟奴推开门,惨白的脸猩红的唇,喊道,“英娘人呢?徐公子都等急了!莫不是,莫不是跟哪个野男人私逃去了吧?”
话音刚落,他直愣愣地盯着姜沉。
与此同时,周围几间厢房的灯也亮起来了,几个女人探出头来看她,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
这些人一动不动,就像……
“怎么都像纸人?”阿狸小声嘀咕,“又不是地府……扎什么纸人呢?”
话音刚落,龟奴又大声地喊了一遍,“英娘,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快过来!”
他伸出手朝姜沉勾了勾,一阵怪力将姜沉托了起来,送她往前去。
阿狸连忙扑住了她的衣角,用爪子把自己挂在上面。
姜沉看着它扑腾的腿,无奈地说,“阿狸,你该减肥了。”
橘猫易胖……谁叫它这么倒霉,天下猫种千千万,它偏偏附了只橘猫!
姜沉被送到了厢房前,龟奴把门一开,笑眯眯地说,“英娘,今晚将徐公子伺候好了,明日你就是徐府的小娘子了!下半生不愁吃穿,可有得福享咯!”
说完,身后不知哪来的一只手,将姜沉推了进去。
屋里黑漆漆的。
姜沉差点摔倒了地上,幸好她稳住了,还把阿狸抓起来抱在了怀里。
“黑漆漆的,吓唬谁呢?”阿狸嘀咕道,“都是障眼法。”
“法”字刚脱口而出,眼前的一切亮堂了起来。
八仙桌旁,一个穿着圆领袍的纸人端着酒杯,一动不动。身旁两个侍女,正在服侍他用菜。
纸人的脖子动了动,磕磕巴巴地转过来,冲姜沉歪了歪脑袋。
“还不过来,英娘?”
姜沉皱了皱眉。
红灯笼只剩下一盏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只有一次机会了?
右手其实已经没有知觉了,从指痕开始蔓延……应该是中了妖毒。
这女鬼的怨念和妖怪相融,或许,任何走进来的人都会被引入她的悲剧里。
“阿姜,你在想什么呢?”阿狸磨爪霍霍,“不就是纸人么,瞧我把他们都撕碎了,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姜沉拦住它,“别急,我觉得这些纸人伤害不了我。反而是女鬼……你有没有发现,她好像很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她当初肯定是选择和情郎走了,否则不会在姜沉顺势而为的时候,说她“糊涂”。
不按常理出牌,她反而走进来了。
守阵人说过,妖和鬼是不一样的。
妖是万物化智,鬼是人魂生念。
化智后吸取日月精华,潜心修炼的妖或能成仙,而为祸人间的妖,就会进一步化身为邪,只配被称作“妖邪”。
而人死后魂魄若有执念,执念渐渐侵蚀魂魄神智,滞留人间不去,就会被天地秽气吞噬,化作恶鬼。
面对恶鬼,一般是让它灰飞烟灭。
但也有别的办法,既然是恶鬼执念太深,那消了他的执念,再送他去往生,岂不是功德一件?
阿狸瞪大了猫眼,说,“你不会是……不会是想超度她吧?阿姜,你不会是想出家了吧?!”
“胡说什么呢。”姜沉打了它一下。
十八年没吃过多少好吃的,姜沉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游历天下,吃遍天下名菜。
比丘尼天天吃素,她可受不住。
“按理说,以这妖怪的道行,想要杀了我们也不难。但偏偏没有,入了幻境还给我第二次机会。”姜沉娓娓道来,“你不觉得,她……好像不是很想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