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是春雨时节出发的。
转眼间,已经过了两个月份了,盛夏的炎热很快就席卷而来。
前些时候,有时连着几天阴雨,有时连着几天的艳阳高照,让人的心情也忽暗忽明起来。
队伍里不少人都穿起了粗布短衣,脱下那些华丽的长袍,还有名贵、漂亮的裙子。
这些麻布衣服,对于有些贵家子弟,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全新体验。
不过这既是学院先生们的要求,也是因为在野外,实在是没有什么锦衣华服备用的。
也就是说,这些衣服都是临时在驿站里,用一些备用的物资修改而来的。
锦衣华服虽然好看,但对于连日在烈日下的赶路,还是有诸多不利之处。
……
李慕竹虽然本质上是一个严谨、克制的人,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蚂蚁,在胡乱地爬呀。
于是这几天在那姑娘面前使劲晃悠着,还特意叫人别再跟着自己,省得惊扰了姑娘。
他对这事没有一点经验,因为平时也没人教这个呀,所以他只懂得偶尔凑过去,说几句特别没有营养的话,比方说“这伙食不错”、“这马儿跑的不快”……
叶宵寒心里倒觉得有些好笑,之前这个家伙对自己根本就是不搭不理的,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热络起来了。
时不时的还会嘘寒问暖,变着法的接近自己。
不过,她倒是懒得理会这种人,她是跟着山长大人出来的,为的就是在武道上磨炼心境,以求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还有一点就是,这姑娘为人比较矜持,看到玉树临风的少年虽然不排斥,但让他平白无故的得寸进尺,也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
好像是突然之间,老天爷就开始下起大暴雨了,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全都是倾盆大雨。
有马车坐的周凤陨感觉还好,因为他的这个地方防雨,而其他的人就都被淋得全身湿透,像一只落汤鸡般——瑟瑟发抖。
周凤陨的腿脚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甚至可以用左腿在树上横踢出一个个印子,走起路来也能带着风。
所以他基本上是放弃坐马车了,因为他觉得睡在浑然天成的山洞里,更有一番出来历练的滋味。
但有时候冒雨前进时,他喜欢一边听着“哗啦啦”的雨声,一边在马车里默默读书。
他也喜欢直接淋着雨前进,可能是因为雨水的降临,代表的是天地伟力,代表的是自然的恩赐……
而在雨中行走,不仅容易有诗情画意的感觉,也会有铁马冰河的豪气,还会有一种与俗气隔绝的飘飘然。
淋洒在身上的,已经不是纯粹的雨水了,而是能够洗涤内心杂念的天眷。
经过一天里一段漫长时间的赶路,一行人看到路边出现几块农田。
那是几亩水稻田,田里还插满郁郁葱葱的秧苗,过多的积水还有水渠给排开。
有农田的地方就意味着有农户,正好一行人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了,于是便纷纷叫嚷着要停下来歇息。
周凤陨对这几日马不停蹄地赶路,也感到厌烦了,而且连日的雨水让衣服都有些发霉、发臭了。
于是一行人来到几座散乱的屋子旁,屋檐下的土狗很快就狂吠起来,很快到处都是狗吠、鸡鸣声。
这几家的男主人纷纷戴着蓑衣、斗笠走了出来,一个满身肌肉的年轻汉子率先走了过来,过来时他还跟旁人说了些当地的土话。
这个汉子身上有一股可以清晰可见的野蛮劲,就像山林深处的野兽般,一动一静之间都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柳不枉跟他攀谈起来,那男子言行举止都小心翼翼的,兴许是看到这伙人个个腰里都系着长剑,背上背着长弓。
那男子用满是乡音的当朝官话,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当得知这一伙来客是出来历练的学院学生后,眼中的警惕性马上就消散了几分。
因为这里一共有十几个面庞稚嫩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没经过世事的那种。
一行人很快就被安顿下来,原来这几间房屋后面,还有几排小屋可以住人。
肌肉虬结的年轻男子告诉他们,自己是闵村人,村子就在后面的大山里,而他们这几个人是专门在山脚看护的。
这几排房子,有的是囤积山货的货房,有的是招呼山外客商的客房。
一碗添满的野菜肉粥下肚后,周凤陨瞬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然后他又狼吞虎咽地吃下两大碗粥,还就着几个香脆酥软的热乎烧饼。
胡子花白的山长看着周凤陨的食量,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在山长眼里,周凤陨就是那种特别调皮捣蛋的学生,这个学生还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而是货真价实的皇家子弟。
虽然宜水城的副山长也是个有品级的大官,但因为一辈子都差不多呆在这片土地上,身处山高皇帝远之地,所以他对周凤陨有一种特别的好奇心。
房间里火炉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旁边还有几个小炉子在煮着热水。
这个屋子里整支队伍的核心都在,李慕竹在泡着热水脚,他的一个护卫首领在一旁看着,眉眼之间还有一种警惕感。
陈依依俯着身子给周凤陨用热毛巾擦脸,而周凤陨正对面坐着的,就是那个叫闵正行的年轻人。
“闵大哥,你们一年的收成是多少呀?”周凤陨擦了擦嘴问道。
“我们这几十亩田地,一年也就勉强吃口饭而已。”闵正行咧着嘴说,“不过东面还有几个小鱼塘,这附近还有条河嘞。”
“那你们就是靠着种田养鱼过日子的,是不是?”李慕竹突然插了一嘴进来。
“也不全是这样。”那汉子摇着头说,他坦露着大半个胸襟,“我们村寨有千百余人,这里穷山恶水的,靠着这么点田地和水货,可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村子里的进财大项,还得是打猎、砍树,再卖出山外。”汉子指点迷津似地说道。
“那这东西怎么运走呢?”周凤陨说了一句,然后过了一会发现对方没有回话,就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们采集、打猎和砍树的所得,是用什么方式运出去的,又是运到了哪里?”
那汉子仔细了想了一下眼前这个小少爷说的话,然后才开口:“我们有货船,可以运到很远以外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