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莞最终叹了口气,道:“我能去看他吗?”
汀秋皱了皱眉:“小姐……怕是难……”
郑莞看着为难的汀秋,心里是明白的。贺启明一天不给她一个身份,她就是一天的东国荣贵妃。昔日风光无限的身份,如今却只是个阶下囚。花盆里种着的玫瑰正处在盛开的好季节,郑莞忽的用手抓住花梗,硬生生的将花扯了下来。
“小姐!”汀秋惊呼,她赶紧抓起郑莞的手,看着那双本来白皙顺滑的手满是花刺和鲜血,汀秋满眼心疼。“小姐,何苦呢?”
“这玫瑰本无意伤我,却最后还是伤得我鲜血淋漓。”
汀秋回身吩咐下人带止血药过来,又轻轻拔去郑莞手上的刺,良久道:“小姐,不如奴婢向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传个话。无论如何,合该让皇上知道我们的心意,我们也好清楚皇上的意思。”
郑莞点点头:“正是。以前东国皇帝倒是送了我不少好东西。有个翡翠佛像很是名贵,你明日便给大公公请去。”汀秋“哎”了声,又细心给郑莞上药。郑莞又道:“我想亲自给他写信。”
汀秋看着郑莞满是伤口的手,很想阻拦,但知道郑莞的性子,也拗不过她,便道:“那小姐也得写的出一副好字。您这几天先想想要写什么,过几天皇上忙过登基事宜了,再送也是好的。”郑莞点点头,算是默许,又道:“其实写些什么,我早想好了。只不过:十年思君思不见,茫茫相许;日日念昨叹往昔,淡淡生死。柳荫扶醉贪得几杯酒,掠影浮世身姿曼曼半边泪。”
约有半月,贺启明就收到了这样的字。收之时他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夜半时分,他又站到案前,拿着那句“十年思君思不见,茫茫相许;日日念昨叹往昔,淡淡生死。柳荫扶醉贪得几杯酒,掠影浮世身姿曼曼半边泪”不由出了神。一张如此单薄的宣纸,因为一句“淡淡生死”,他竟有些拿不稳。他怨她寻求富贵、入君王怀,可如今她弃了荣贵妃的身份,不顾郑家的生死誓死追随与他。他知道她只是求得一见,或许只是想放下执念。可是他不许,这一生也许有了执念才不会轻易忘记吧。他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莞儿……莞儿,我又能拿你如何呢?可能这就是命理难违吧……罢了,罢了……贺启明苦笑一声,在宣纸上写道:旧国荣贵妃因太过悲悸,愤愤而终。又叫来大公公,道:“从此,世上再无荣贵妃。从今天起,郑家只有有一位嫡女,不是郑莞,而唤郑子莞。你明日派人带旧国荣贵妃和淑妃出宫,送往郑府,朕与郑家总算是两不相欠了。”大公公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第二日大公公亲自到郑莞的宫里去送郑莞。见了郑莞满脸喜色,道:“小姐,大喜啊。皇上终是松了口,这就要奴才送您回郑府呢。”
郑莞道:“那……皇上呢?皇上还是不肯见我吗?”
大公公听了,迟疑片刻,又满脸堆笑道:“大小姐何必执拗。皇上吩咐过了,从此大小姐改名郑子莞,仍然是郑家嫡女,依然是主子。”
郑莞冷笑一声:“主子?我就得个主子的身份?很好。”
汀秋忙扶住郑莞,与大公公道:“谢过大公公亲自来送。您可是大忙人,赶快回皇上身边去吧。我们家小姐无恙,不劳您费心了。”
大公公见郑莞不对劲,也不愿多惹麻烦,给郑莞跪安后便立刻离开了。
汀秋扶着魂不附体的郑莞上了马车,也不敢多言。
郑莞道:“他……终究是怨我的……也好,我也不想再听他今日纳了几个妃嫔,入了几个贵妃……罢了……好歹郑家还是落了个好的。”汀秋赶忙点点头。郑莞又道:“我想去云鹤楼看看。”汀秋道了声“好”,便吩咐车夫转向去了云鹤楼。
云鹤楼一共有五层,是都城最高的楼。站在楼顶可把城里的景致一览无余。云鹤楼是文人雅客喝酒吟诗的好地方,也是郑莞与贺启明初见的地方。
郑莞带着汀秋到了第五层。郑莞俯视云鹤楼下的风景,与汀秋道:“我命难久矣。自打被封荣贵妃,我每日抑郁难平。又因为喝了好多年避子汤,早已伤了身。如今局势已定,郑家平安,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到了……汀秋,我该走了……”
汀秋知道郑莞的意思,也知道郑莞的身体,便也不再劝阻,只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
郑莞看着汀秋,释然一笑,起身一跃,了结此生。
铁马红颜怎两得,诚然四海献奴眉。
故事,结束了……
老僧缓缓讲完了故事,书生一震,再看向老僧时,早已是满脸的泪水。书生用左右袖子擦了擦泪,站在窗边,再看到满园梨树时,哑着嗓子问老僧:“禅师出家前……贵姓?”
“我……原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