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见玉夭灰扑扑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中不解的光芒,心中已有些猜想。
玉夭身上散发着一种通透的气质,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有的,更不是乞丐能有的。
他们这些乞丐,最是沾染了世间的世俗气息。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老乞丐试探着问。
“我叫玉夭。家?是什么?”玉夭喃喃自语,脑海中却没有家的概念。
家,是什么?
玉夭的反应,老人皱起了眉头,玉夭身上所穿衣服的布料,老人不识得,却知道是极好的料子,出生定是富贵人家。
如此落魄又似忘记什么的模样,极可能是家中糟了劫难,沦落到此。
一个千金小姐沦落到如今的没有,还失去了记忆,老人心生怜悯,将一个馒头递给玉夭,“小姑娘饿了吧,爷爷这里有个馒头,你凑合着吃吧。”
馒头黑乎乎的,还能依稀见到几个指拇印。
玉夭拿着馒头,脸上写满疑惑,她将馒头放在鼻间,嗅了嗅。
这是她在桃林的日子新学会的技能,只需要嗅一下,玉夭便知道这东西可不可以吃。
馒头,可以吃。
玉夭舔了舔,虽然味道怪怪的,入肚后是和桃子之类不同的味道,很新奇。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馒头,肚子里空无的感觉消失,灰扑扑的小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
老人见玉夭舔食馒头的样子,觉得她愈发可怜,起了收留的心思。
“小姑娘,你现在住在哪里?”如此通透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是不安全的。
玉夭摇头,她以前住在桃林,但那不是她的地方。
老人是她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她应该跟着他。
老人生平很可怜,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个悲剧。
老人扶起玉夭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这不是后天的,生下来便如此。
瘸子,在这个时代是被摒弃的。
老人生下来就被家人遗弃,路过的乞丐在路边遇见他,带回了破庙中扶养。
长大后,老人也曾想在城中也找个活计,可没有主家会要一个瘸子做工,他便只能沦落为乞丐。
“我可以跟着你吗?”玉夭问。
老人点头,“可以,小夭以后就跟这我过吧,你叫我瘸子爷爷就好,我们住的地方,你还有好几位爷爷呢。”
瘸子爷爷很高兴,佝偻着背一瘸一拐的走在前头,玉夭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舔着馒头。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破庙,是渝州城外一带乞丐居住的地方,乞丐唯一的安身之所。
到了破庙,瘸子爷爷将一床破旧的棉絮递给玉夭,玉夭接过,抱在怀中,环顾四周,发现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棉絮,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
“你便睡这个位置,小七身板小,你们勉强可以挤挤。”
瘸子爷爷将另一个棉絮移了移,旁边空出了些许位置,让玉夭将棉絮放那里。
小七,落小七,也是她的有缘人。
艳阳西斜,晚霞密布,星辰初上。
零零散散的乞丐回到破庙,他们回到各自的领地开始休息,等待下一场乞讨,也有三三两两的乞丐聚在一起讨论白日里的见闻,或羡慕,或嘲笑,或鄙夷。
虽身处同一座破庙之中,但各人生平却不尽相同。
有些人生来被抛弃,被抛弃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因为家境贫苦,可能是因为残疾,也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人则因家境贫寒,家中无土地房屋,借住于这破庙之中;有些人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受尽打压,苟且于此……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他们的人生都要道不清的苦楚。
岁月最是磨人,渐渐地,总会让一些人忘却一些东西。
抵得过岁月漫长的,大莫是初心二字。
玉夭透过屋顶的大洞望向天空的星辰,星辰最美,初心永在。
破庙中,乞丐们晚间最大的娱乐约莫是听月狐讲一些瑜洲城内的八卦。
城内的生活,不仅普通人向往,乞丐也是向往的。
月狐是个很会讲话的男子,如他的称呼,他像月下狐,狡猾。
他的声音很好听,听着听着,有些人就安心的进入梦乡。
这群人中,牛叔是他的忠实听众,只要有牛叔在,他总能讲得津津有味。
今日,月狐所讲的,是城主府与韩家的八卦。
城主府,对于一个拥有千年世家的城池来说,世家才是整个城池权力的把持者,城主府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城主府已有与千年世家对抗的实力,并且,城主府的时家还只是在十年前入主城主府,短短十年时间,实力竟是与千年世家不分上下。
“时家能有今日的成就,靠了全是那位庶出小女儿——时锦瑟。”
月狐在讲,牛叔坐在他一旁,手上端着一碗白水。
“三年前,时锦瑟是九黎派内门弟子师从封济仙尊的消息传出来,整个瑜洲城都炸了,谁不知道封济仙尊的名号,那可是凡世仙门中的了不得的人物,能与他齐肩的,估计也只有洛华仙尊了。可惜洛华仙尊避世不出很多年,那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我也曾见过她的一个背影,至今难忘。”月狐颇为惋惜。
“月狐,你真见过洛华仙尊?”牛叔有些不信,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见过那等人物,能见一见仙门中的外门弟子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见过。”月狐摸着下巴,“那还是本公子还是富家少爷的时候,见过洛华仙尊的一片衣角。”
那时候,还真是久远呢。
“你总说你是富家少爷的时候,你富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时候?”
月狐的底细,很少人知道,只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浑身是血,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掉了,他却坚强的活了过来。
“你跟我说说,富家少爷是什么样的生活?”牛叔又问。
“富家少爷啊,那当然是穿金戴银、吃喝嫖赌样样都有咯。”月狐掩饰下心中的抽痛,他怎么就这么嘴贱,提什么当年。
月狐的话,牛叔立马露出向往的神情,“哪天我要是过上那样的生活,让我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行。”
“你现在不就是在给人做牛做马?还想继续这样一辈子?”
牛叔做的是搬运的活,每天累死累活也只能图个温饱。
“做一辈子也好,下辈子我就可以享一辈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