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关于缉拿我的谕令里具体说了什么？”张回拾起了案几旁的纸笔，一面奋笔疾书一面询问对方。
“昭明二年，余新任天殊殷州指挥使，然原副使张回心怀不轨、藐视上官、亵渎神灵，竟投毒于酒爵。面虽忠良，心实虺蜴；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今特发谕令……”
饶是张回没有忍住听完谕令，又将手边纸张揉成一团连同墨笔一同掷了出去！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抬眼：“苍琉……”他唤侍从的名字。
“您觉得我写的怎么样？”苍琉自顾自地说，“玄瑜、素璃、翠璇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听有些可惜了。”
苍琉刚说完，铺天盖地的细丝疾风暴雨般向他射来；有些细丝经过烛火光芒的折射散发出别样的色彩，显然是经过了淬毒的；张回自己也欺身将至！
电光火石间，苍琉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印信——正是在祠堂中用到的那枚。“对着它您还不收手么？”苍琉一面说，一面极力闪躲着密集的攻势。
张回见久攻未收成效，心中暗忖：此人大有长进却一直隐而不发，看来是早就生了反心。不过眼见苍琉气息逐渐紊乱，脚步也不及之前沉稳张回又立马沉下心来。
果然，张回寻着一个机会朝苍琉左胁拍了一掌；苍琉倒退着背靠一旁的窗棂，面色苍白。张回顿时精神一振，正欲乘势追击；可也就是在这时候，张回突然面色一滞居然不再动弹。
苍琉哪里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张回走去。然而张回依旧呆立在那儿，嘴角竟然还微微上扬；分明是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情急之下也来不及细想，苍琉取出匕首奋力插向张回的胸口；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两人竟是一同栽倒在地。
烛火轻轻摇曳，散落一地的书页逐渐渲染上了淡淡的血色；门前的侍卫甚至还以为他们即将卸任的老上司发泄积压已久的怒火之后最终平静下来。
偏偏就有时候屋内刀光剑影，屋外仍秩序井然；屋内的人出来，还得微笑着说“感谢您的尽忠职守”云云。
直到那些透过窗边的烛火光芒忽然一黯，又隐隐有打斗声传出；侍卫们的通传迟迟没有回复……
终于，门开了。
侍长孙万和惊呼出声，他立马指挥下属们勘查现场、调度相关人员；各路人员被安排得有条不紊。空隙间，他鄙夷地看着血泊中的两位，同时又存有疑惑：张回之前坐镇殷州如此之久哪会被苍琉一朝得手？
一张纸递到孙万和手中，正是张回写的那张。孙万和看过之后紧紧按住佩剑剑柄，一时竟犹豫不决。
这是一纸去向州府求援的文书，还盖上了天殊殷州所属的印章。能让张回一时之间如临大敌的，也只有是那位新来的的青雉大人实施了雷霆手段。
可满屋里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孙万和伫立按剑良久，还是重新召集了众人。
“张回大人今夜惨死，我想真凶是谁大家心里也是有一些眉目的，”说着，孙万和爸那张求援书公之于众：“虽然青雉·穆子寂是我们新任上司，但是他也和张回大人的死脱不了干系！肯请诸位与我一起除恶匡正，还八方以昭明！”
“除恶匡正，还八方以昭明！”人们大呼，群情激愤，欲除凶手而后快。
然而他们却发现穆子寂不在本应下榻的清气堂，内寝清冷如寂，分明就没人来过。
孙万和自觉蓄力已久的拳劲砸在了棉花上；身后众人开始交头接耳，零散的字句传了过来似乎这是新上司对他极尽轻蔑的戏谑。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倒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报！”之前遣出的下属回来了，神色有些不自然：“那位大人请您到冰心馆一叙。”
“兴运先生，他伤势如何？”穆子寂问道。
“全身被张回大人的狼毫针刺伤的地方太多了，还被拍了一掌；现在全身气血紊乱，再加上还有些针上淬炼的毒素侵入体内，情况真的很不妙。”浑身素白的医者一手把脉，一边审慎地陈述苍琉的伤情。
“以无忧谷的医术也无济于事吗？”
“倒也不是，所幸他事先在身上涂抹了一层蜡膏，抵挡住了大部分的针尖；若是体内毒素再多上一些的话那就真的麻烦了啊。”兴运先生结束了把脉，开始书写应对的处方。
“我刚刚把他们打发走了，但是他们身后的人马上就要来；大概这里将会被刀光剑影所充斥。你作为个医生就不能稍微心神慌乱一点吗？”穆子寂看着面色惨白的苍琉，忽又转过头来问兴运先生、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狡黠的光亮。
“莫说是我这冰心馆，这天下又有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青雉大人您能把他送来给我医治也仅仅是您那新得的印信；这纷争一直以来都和我无关，在景州的无忧谷是如此，在殷州的冰心馆也当是如此。”
“你这么说真是无趣。”穆子寂撇了撇嘴角：“门边上的那位还是进来吧，我们天都聊死了。”
孙万和一惊，回过神来却发现穆子寂已经近在咫尺。他忙抽出佩剑，险险抵住了穆子寂的攻势。
“你在这里领的是什么官职？偷听他人叙旧就是现在的风气吗？”穆子寂就这样一直压迫着他，气势凛人。
孙万和只觉得从四面八方不断有种类似于“气机”的东西锁住了他的四肢百骸，细密的汗珠急切地向外渗出。“张回大人刚刚意外身故，属下只是来请示大人想要如何处理？”
“不麻烦您了。”穆子寂沉默了一会，取走了孙万和手中的佩剑，““秋水”是把好剑，但也得看看持剑的人是谁？”话音未落，孙万和居然倒在地上，面色铁青。
跟随孙万和而来的众人一见这样的情形纷纷拜倒在地：“我等愿为青雉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子寂回身进了房间：“希望你们能处理好今晚发生的事情，你们要想好好活着的话。”
只剩下了冷风在偌大庭院里回荡，摇曳着众人的心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