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夜!夏日鲁西南的夜!
我在酒后,经过一片田野!
这时候的心安静了很多,我也变得轻松了。
当然这里的轻松并不是无忧无虑,而是因为我从柳先生家里出来之后,我暂时走出了那片质问和反思。
现在的土地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曾经的玉米地,无边无际的玉米地,现在都变成了塑料大棚,地里种的也不是玉米,而是一些蔬菜。
我明确的知道家的方向,即使田地里早就变了模样,但是我还是能够看到距离家附近的一个学校,所以也很快找得到家的位置。
穿过了十几个大棚,再跨过两条河沟,然后走上一段小路,就到了直通家的那条大路。
当我走上大路的时候,想起了我的爸妈。这些年,一直都没有陪在他们身边,只是在过年的时候能够回来。我这样的儿子几乎和出嫁的女儿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个“程家的人”这样一个名分而已。
我的父母和全天下父母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得好。他们并不能从自己儿女这里得到什么。
我的这次远行,其实父母是不放心的。每次回来的时候,母亲都会在家门口等待着我的归来。因为我大多时候都是在冬天回来,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但母亲也一直在门口等。当她看到我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来的时候,她笑的像个小孩子。
今天,我独自一个人回来。我把我的妻子丢了,是的,也算是丢了!想到这里,一股更大的压力让我放缓了脚步,甚至一步也不想走。
柳先生和我的父亲是没有交集的,因为他们俩爱好不同。柳先生爱喝酒,我的父亲却滴酒未沾,我的父亲喜欢麻将,柳先生却从不打牌。我想我回来的消息,我的父母应该还不知道。
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是我。”
“怎么样了?你回来了吗,小铎?”
“嗯,打算回去!”我撒了慌。
现在的我就在自己的家门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特别是在视频里看到父亲的哭泣,自己不忍心再次看到父母悲伤的眼睛。
从千里之外奔波而来,然后在自己家门口的停留下来。
长久的对家人的思念堵在心头,我却没有勇气把这些变成一面之缘,因为我知道即使见了面,也是不尽的伤心。
三十多岁的我,面对日益苍老的父母,我没能给予富足的生活,反而是增添了他们的忧愁。
“到现在,我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一直觉得你们离婚的事情是假的!”
“真的离了!我也觉得太快了。”
“那你快回来,回来了我和你爸爸一起给你帮忙说和说和!”
我在我家的院墙外面,看着刚刚超过我身高的围墙,我能听到围墙里面猫咪发出喵喵的声音。
“妈,我还是想我们自己来商量,因为毕竟是我们两个过日子。你们,还有柳先生夫妻两个都不如我们了解,所以我不打算回去,但我会尽量挽回。”
“只怕你会越来越糟糕。早就说了要个孩子,要个孩子,你看现在也不知为了多大的事情,说分开就分开了!”
“嗯,妈。我本来打算回去,可是公司不给假,我也不能说回家复婚吧!并且离婚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和同事说,所以请假很困难!”我说。其实我已经离职半个月了,现在我在跟母亲说谎,然后用另一个谎言叠加在最初的谎言上。人不能撒谎,因为一撒谎就有点收不住,情不自禁的用另一个谎言掩饰最初的谎言。
“哦,那也好。只要你们过的开心,我们这里也别无他求了!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怎么哄恩然,我和她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对她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知道你是个脾气好的人,这一次你也要包容她才好!”
“知道了,妈。”
“要不要和你爸说话?”
“呃,不了。告诉他放心,我已经三十二了,已经有自己的主见了!我不会把婚姻当儿戏,也不会拿自己的人生赌未来。”我说话的时候,听到电话里面有细微的嘈杂声,接着电话里是沉默的。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母亲已经把手机放到父亲耳边,父亲则默不作声。“先不说了!”我连忙挂了电话,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悲伤的眼神来。
这时候,有两件事随之而来,一是喉咙隐隐作痛,二是我必须给自己找一个安身之处。
我想我是感冒了,因为鼻子也凉凉的,似乎有风钻进了我的鼻孔。这时候有特别想念妈妈,如果她知道一定会给我煮一杯姜水,也会去敲卫生室的门给我买点感冒药。可是我是没有勇气的,更多的是坚持自己处理自己婚姻的问题。
我又往回走,走到了村子的最北面。那里有我的老院,我走进了我的老院,那是我童年呆过的地方。我每年回来都会一个人来这里,因为这里承载了我太多的童年的回忆。
这些年过去了,老院还是小时候的格局,本来打算把这个院子给我的,却因为我去了南方,所以一直荒在这里。因为村庄中心往南部集中,所以这个小院变成了孤立的,周围也没有邻居。
我的脚步越来越沉,可是我还是隔着围墙爬了过去。
现在的我无业,离婚,三十二岁。
虽然在柳先生那里答应了复婚,但是恩然是不会同意的,就算她同意了,我内心还是有着一个伤疤。
我慢慢的从思念中走出来,因为老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并没有给房门上锁。
我走进正屋,没有灯!我用手机照着,在角落里找到两根沾满灰尘的蜡烛,然后点燃了其中一根。
我现在最想做的是找个地方躺一下,却找不到一个干净的地方。
放屋里尽是灰尘,微弱的灯光,让房间显得昏昏沉沉的。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三十多年前母亲的嫁妆~~一个漆黑的柜子。那是唯一的一件家具了,剩下的就是空空落落的三间房屋。
时值盛夏,却已经快到凌晨了,所以温度已经不高了。再加上自己有点受凉的原因,所以更想找个地方躺一下。我打开了那个漆黑的柜子,从里面掏出五张老式毛毯,还有一些细碎的衣服。我对那些毛毯非常熟悉,因为那是我小时候经常使用的。毛毯上绣着麒麟,起初我只知道是吃胖了的龙。
我在角落里找了一块塑料袋,铺在地上,然后把五张毛毯全部铺在塑料袋上。
我终于可以躺下来了!
曾经的我对于床的要求很高,可是今天我却没有想太多,只想躺下来,安安静静的躺下来!
在你想躺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可以躺下来的床铺,那就是幸福。
这时候,一天里所遇到的人就像下雨一样,又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美丽,以倾世容颜自居的恩然!
喝酒的柳先生!
哭泣的岳母!
母亲,悲伤的我的父亲!
我很快就睡着了,在梦里我并没有被蚊子打扰,保持平躺着。
时间这时候却是跟着记忆,大胆的往前走,我无法阻挡,就像我无法阻挡激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