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张铁匠的战斗一触即发。
终于要打起来了!小希眼睛发亮,更加专注地看着这里。他那里的视角绝佳,我也走到他的旁边观看战局。大人的战斗,可没有我们小孩子介入的余地。
母亲先发制人,一藤鞭甩在张铁匠门面。张铁匠不慌不忙,举起锤子一挡,鞭子被弹开。母亲的身体顺势朝后方飞去,她手指微动,地上亮起数个绿色魔法阵。无数藤条从阵中窜出,捆住张铁匠的两条腿。张铁匠一锤子砸在地上,红色的魔法阵乍现,火热的气浪震荡开来,将藤条燃尽……
数分钟之间,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小希怔愣地看着魔法阵绚丽的色彩,张大了嘴,下巴迟迟没有抬上。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常识。他眼珠子一转,跑回屋里。
“还挺厉害的嘛……”母亲笑着说,表情却有些僵硬,头上也开始冒汗,已经进入颓势。她可不是一个服输的女人,实力不济气势也不能低,母亲再度迎了上去。
张铁匠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他哈哈大笑,魔法、嘴皮子功夫两不误,轻松自在的模样让母亲心里憋火。
“你别瞧不起人了!”
“哼!”张铁匠冷笑一声,将自己这些天积攒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发泄在母亲身上,说起她的陈年往事,“我就是瞧不起你。一个以为嫁给大户人家就能飞黄腾达的贫家姑娘。”
母亲一震,倒退一步,气势弱了不少,“我可不是为了那些外物,我是真心爱六郎才想嫁给他的!”
“一个大家族的少爷,被你祸害到只能在偏僻的角落谋生,我真为蚁六感到不值。”张铁匠看了看四周,“看看这附近,都没什么人。真可怜啊!”
“……你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帮助了纪家家主,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住在内城。”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张铁匠失了与母亲打斗的兴致,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扛起金属锤,想起来我家的目的,伸出一只手指着站在一旁偷看的我,说:“我是来找她的。”
母亲二话不说走过来,抓住我上衣的兜帽把我提起来,对张铁匠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问她几句话而已。”张铁匠对我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你之前来我家是不是和我儿子说了什么?”
“我……”他们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我犹豫不决,视线落在腰侧胎记的位置。
胎记的事母亲是严令禁止我说出去的,张成峰身上的藤蔓图案应该也是不能说的秘密……
“扭扭捏捏做什么?问你话就说,这儿没别人!”母亲隔着衣服掐我的胳膊肉,有些不耐烦了。
“为什么你要在手臂上画画?”
威逼之下,我将自己和张成峰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说出来,在母亲感到疑惑的时候用眼神暗示她自己的胎记。她很快明白了。
和母亲不一样,我一开口,张铁匠就明白我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你居然把那说出来了。”张铁匠扯着我的衣领,将我从母亲手里夺过去,他吼叫着:“我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你竟然就这样暴露了。”
在过去发生的所有失踪案中,失踪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出生在黑星闪耀之时,身上有藤蔓图案。这是只有失踪人口的家属才知道的秘密。国家不作为他们就自己联合起来,最终他们总结出这样的规律。
从自己的儿子出生在黑星闪耀之时,身上带着藤蔓胎记的时候,张铁匠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预兆。踏遍全国,通过无数次旁敲侧击获取信息,他终于知道那美丽的藤蔓是自己儿子的催命符。
要将这个秘密隐藏起来!
搬家、修改出生日期、找一个替死鬼……
张铁匠凝视着我稚嫩的脸庞,突然笑了。
都是报应啊!
他把我放到地上松开手,拿出早上护卫队拿给他的东西,那是一个布袋。他把布袋倒扣在手上,浅绿色的晶石碎块从里面滚出来,星星点点的光芒从晶石中逸出,那是美妙的灵魂的色彩。
真漂亮啊!我咽了咽口水,像快渴死的人看见了一杯水那样迫切地伸出手,想触到份美丽。突然,我的脑袋像被针刺一般地疼,我缩回手抱住头,咬牙忍住痛苦。等到我恢复正常,再去看那晶石时,浅绿色已完全褪去,留在张铁匠掌心的只有一堆普通的碎石块。风一吹,石块化为齑粉,消散风中。
“怎么会?”张铁匠震惊之余欲哭无泪,“就算人死了,魂石也可以放一段时间呀……”
母亲听到张铁匠的话有些吃惊,“魂石?你儿子死了!抱歉,节哀……”
张铁匠没有回应。事到如今纠结谁的责任也没用。他攥紧手中的虚无,回力地回了家。
“什么嘛……来我家就是发泄一下吗?”母亲虽然嘴上发着牢骚,但还是陪张铁匠走了一遭,直到看见他的背影进了家门。送完了人,她随便把手往墙上抵了一下,清晰感受到了那条裂缝。
“我不会原谅你的!张老三!”母亲朝张家大喊,一脸阴沉地看着受损的墙壁。
所有国家登记在册的房子外都会被一层墙壁围住,墙壁上刻着防卫魔法阵。当灾难降临时启动魔法,墙壁上就会形成防护罩包裹住整幢房屋,保障人民的安全。
现在那裂痕好巧不巧地破坏了墙上的防卫魔法阵。修复魔法阵的价格之昂贵,绝不是我们家能轻易能付得起的。放着不管的话,要是发生了什么祸事,我们家的生存几率会明显低于其他人家。
母亲咬咬牙,打算节省整年的开支来凑出这笔钱。
突发事件结束,我拿起放在台阶上的书,走回房间。看到房间的门半掩着,我感到些许诧异,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小希正在我的床底蠕动。
“你在做什么?”我问。小希拿出了床底下的木匣子,拿出了里面的黑布。我大惊失色,急忙喊道:“把那个还给我!”
小希挑了一下眉毛,得意一笑。“没想到啊!我亲爱的姐姐居然藏着别家人的东西,我们家可没有黑色的衣服,瞧瞧这触感,丝滑流畅,肯定不便宜……你这么小,居然就会傍大款,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傍大款?什么意思?我甩了甩头,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黑布是月冥国的东西,要是被人知道了,加上我祸星的名号,指不定会被人以为是勾结外国,这罪可就太大了……
我止不住地冒冷汗,恳求地说:“小希,把它还给我吧……”
小希本就对这块黑布不敢兴趣,他只是想以此作为筹码来威胁我,结果效果拔群到出乎他的意料。他把黑布放回匣子,递给我。我去接的时候,他又把匣子收回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从我这拿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你要我做什么?”
小希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摊开给我看,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魔法阵和填满各个角落的旁注。我的脸开始变得滚烫,我想它一定变得很红。小希手上的笔记本是我的,从张成峰被抓走之后,我意识到魔法的重要性,开始努力学习。我看书总会做一些笔记,让身体和脑子同步记住知识。
“这是什么?”小希指着那完全不像样的魔法阵,问我。
“魔法阵。”
“诶——魔法啊!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呢!为什么谁都没有跟我提过呢?要不是今天目睹了……”
小希阴阳怪气地说,好像在暗示什么。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他瞬间变脸,神色淡漠地把笔记本丢给我,晃了晃手上的匣子,“你会魔法吧,教我就还给你。”
“只是自学了一点点。”我告诉小希,只要到了6岁,每个人都能进学院学习魔法,他没必要向我学那完全不成熟的技术。与其找我,还不如去请教父亲和母亲。但小希拒绝了。
“我讨厌蚁六和莫小云。”小希直呼父母亲的姓名,冷漠地说,好像他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我答应了他,成功拿到匣子,紧紧抱在怀里,思索要将黑布藏在哪里。
“晚上我会来找你,你先做好功课。”
我点点头,小希满意地笑了,离开了房间。
我在房间用心地做功课,想着怎样才能把魔法教好。不断练习画出完美的魔法阵,背下它们的样式,尝试更高效地施展魔法,各种属性的都不落下。好在我之前看了不少书,虽然自身实践的不多,但知识应该是够用的,我写了满满厚厚一沓备课笔记,等待小希的到来。
但是晚饭后过了一段时间,还是一直等不来敲门声,我整理好笔记,打开门往大厅看了一眼。
小希和母亲在对峙,他们之间硝烟弥漫。
“那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小希气极,他死死地瞪着母亲,拳头重重捶在长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母亲啪地扇了小希一个巴掌,“再说这种话你还不如和蚁心一块去死!”
母亲打的力度不轻,小希的脸上出现了红色的巴掌印,那半边脸渐渐肿了起来。小希轻蔑一笑,“哈!有本事就来呀!”
“你以为我不敢么!”
“当然!我是蚁希,是你们唯一的希望!”小希双手叉腰,自信地说。
母亲一下就熄火了,她咬牙切齿,憋屈地上楼回房。
这场争斗最终以小希的胜利告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