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在村中路上,闻人靖继续说道:“那寡妇家,根源在即在风俗教化上,解决之道也要落在此处。安排吏员告知庶民何为法,何为该做之事何为不该做之事。”
陈灵道:“这怕是成效不大吧。秦律已对征发延误有了详细规定,秦吏还都是明律科考入选的,那陈胜吴广不还以征发延误当死起事的?当时可是信者众多。”
闻人靖说:“不错,庶民每日为一日三餐奔波,无暇他顾,譬如羔羊,盲从于头羊,易被蛊惑。若想让他们了解全部律条也是任重道远,非一日之功。但若只这一条律法而言,却也不难,按律责罚那寡妇家人,放任的县令以不察论处,夺官,然后广而告之。“
陈灵道:“雷霆震慑后教化人心?”
闻人靖笑道:“总要打疼了,才知道听话,有前车之鉴,震慑人心,而后加强教化,让庶民知道这条律法,十年之后你再看,当地肯定都知道了不可阻再嫁之事。”
陈灵道:“如此,不怕引发民怨?”
闻人靖道:“治国无法则乱。从这件事中,也能看出朝廷对地方掌控力度的强弱。律法出自朝廷,天下遵循,缘何此地不尊?不外是官员不作为或能力不足,地方宗族势大。官员无所作为,朝廷对此地的控制就会减弱,而地方宗族就可以将他们的影响施加到庶民上,取代朝廷,造就一个国中国。若多地如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离改朝换代,怕是不远了。所以当断则断,若任其做大,再行雷霆手段,怕是比当下更伤筋动骨。“
陈灵道:“但在地方,宗族也是族人生存的保障。聚族而居,人丁兴旺,方能抗住天灾人祸,譬如二丫,至少还有刘家族人相帮,否则怕是早就累死了。”
闻人靖道:“不错,所以即要让宗族能弥补官府不易管护之处,又不可给与过多权利以致蔑视律法。很多时候,宗族虽不依法而行,却也不是因为私利。如二丫,族人劝她,不过一是怕她往后无依,二是她家抛荒的田地,如未来官府回购后仍派到他们村,这就是负担。她再嫁,至少会有添丁进口的可能,未来可以减轻这部分负担。在宗族全局上考虑,让她再嫁并无不妥。”
陈灵道:“小小一件事,这背后的线条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闻人靖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确实如此。”
陈灵看向闻人靖,这人于此道上,倒是走的长远。怕是经历过不少事吧,方能让他有如此层次的目光。
闻人靖看她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道:“贤弟怎么了?可是嫌为兄说的多烦了?“
陈灵道:“哪里,听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却是为小弟拨开了迷雾,二丫之事根源即已明了,解决确实不难,容我回去准备。眼下,咱们先看看这匪患之事吧。”
刘大狗听他们一问一答什么法啊国啊得,也不明白,此刻听到匪患,知道是村里的事,就指着前方一家说:”那是草根叔家,草根叔被坏蛋杀了,不过草根叔家大儿子叶子哥已经成家,他家田到没抛荒。“
三人听罢,就上前去敲门。
草根家也是穿麻戴孝,见贵人上门,也很有分寸没有哭穷卖惨,而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家庭现状,好是不可能好的,不过还不至于饿死就是。只那草根媳妇忍不住哭诉了一句:“我那当家的惨啊,被抹了喉咙。”
陈灵安慰道:“他也是为了保护村里,是条汉子。”
结果草根媳妇听了,哭泣都顿了一下。陈灵察觉有异,问:“怎么?”
草根媳妇尴尬的说:“我们当家的是当天晚上听到门口有声响,出门去看,结果再门口就让人杀了。并未有打斗,也没什么声响。还是一会后听到救火的声音,我们出门才发现的。”她们这房是住在靠门的厢房里,所以有了响动,一般都是她丈夫去看,没想到这次就出事了。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惨状,草根媳妇又哭了起来。
陈灵心中却有了一丝违和感:“那贼人没上门偷东西?”
草根媳妇却道:“这倒是没有的,想是着急逃走吧。”
出了草根家,闻人靖走近低声与陈灵说:“刚才在二丫家,她也并没有说过贼人抢走什么东西。而这个方向,并不是溥戎山的方向。”
陈灵沉吟道:“不为财,难道是杀人灭口?”转头问刘大狗:“大狗,你草根叔在村里人缘怎么样?可有仇人?”
刘大狗道:“草根叔虽然脾气暴躁,不过人很仗义,和其他人关系都很好。就是看不惯那游手好闲的,像刘癞子那种,春节前碰到刘癞子偷喜子哥家的柴火,还骂了他一顿。”
闻人靖却道:“刚才二丫说她丈夫刘大,给刚回来的刘癞子送过东西,可是那刘癞子节前并未在村里?所以没准备过冬的柴?”
刘大狗道:“是啊,那刘癞子,整天东逛西逛的,不好好种地,年前还说要去赚大钱了,不见了两三个月。不过他以前也经常去别的地方混,几个月不见是常事。这次也是,春节前回村的,什么也没带回来,就左邻右舍的蹭吃蹭喝,处打秋风。偷别人家粮食柴火,草根叔看不下去了才骂他的。“
闻人靖道:“那喜子哥家是否也有人遇难了?”
刘大狗奇怪的道:”公子你怎么知道的?喜子哥也被害了,他家就在前头,拐个弯就到了。“
闻人靖与陈灵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
陈灵转身问苏凯霁:“后续人员什么时候到?”
苏凯霁道:“快马赶来的,今天下午应能进村。”
陈灵吩咐:“到时安排人去查查那几个月刘癞子都去了哪里。”
苏凯霁应下。
陈灵又道:“还有剩下这些遇难的村民,是不是都和这个刘癞子接触过。”转身对闻人靖说:“闻人兄,我们都去问问吧。”
闻人靖自无不答应。在刘大狗的带领下,三人逛遍村子,一圈下来,果然剩下被害的人都和刘癞子有过接触。
陈灵道:“看来这个刘癞子确实可疑,走,我们在去他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