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媖一僵,知道自家嘴拙,历来在长房母女俩身上讨不到便宜,不过——
她昂首轻哼:“是非公道,大家都有眼睛去看,不是婶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也瞧瞧您那‘委屈谦让’的好女儿都做了什么事吧!”
展眼,柳玉媖也甩袖归府。
孟如烟的视线,终于落到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柳玉婵身上。
见着形容狼狈,裹着玄色大氅的柳玉婵,不过淡淡扫过一眼,只目光中,带着森然的寒意。
柳玉婵垂眸,将所有恨意隐在眼底。
不急,她会慢慢来,将孟氏母女欠了她的,全部讨回来。
“湿衣不雅,请容女儿先行告退。”
恰好柳玉溪随着柳家仆役的车驾归来,孟如烟全当柳玉婵是透明的,匆匆冲去呵护她的宝贝女儿。
柳玉婵身子虽干爽,衣裳却还是湿透的。
大氅又厚又重,身上捂起热气,却不敢透风,一步步往院儿里挪。
荷香扶着她慢慢往小院儿走,想着夫人半个字的表示都没有,替自家小姐委屈,又气又心疼。
进了屋,连翘还是没个影儿,独荷香一个在屋里伺候。
柳玉婵换下湿衣,裹了棉被取暖。
荷香不知仆妇的玄机,还怕她发起寒症来,往外头催了又催。
结果郎中请不来,热水也没有。
这些年,夫人主持中馈,落梅居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落梅居简陋,院儿也小,荷香在外面气极骂了几句,屋子里的柳玉婵听的一字不落。
她闭上眼睛,唇上漾着冷意。
外头安静一时,荷香红着眼睛进屋,轻声哄她:“小姐再等等,热水待会儿就送来了。”
然而,外头只是添了几个婆子守着门,再不让走动。
荷香胆颤心寒:这是要让小姐病殁?
柳玉婵拥着半旧的棉被,环伺周遭:昏暗狭小的房间,掉漆的桌案橱柜,还有窗外凌乱却不荒败的跨院。
陌生又熟悉。
荷香自说自话地安慰柳玉婵,终是连自己也哄不了,捂了嘴偷偷哭。
有时,一个人待你如何,不是看她平日里怎么说,而是看她如何做。
前世这个年纪的柳玉婵并不懂。
而今的她满心感慨,道:“从前你常说,孟氏和柳玉溪待我并非真心实意,那时我还疑心猜忌你,如今却要说声抱歉了。”
荷香怔住,旋即泪流似雨,哽咽道:“小姐有什么错,您从小就受了她们蒙蔽。是奴婢无能,拿不出证据只会碎嘴,却忘了您的为难。如今那边装不下去,竟是要害您性命。”
“放心,他们再不会伤到我……”柳玉婵叹息一声,眼波流转,带出些温情来,“以前熬药留下的红泥小炉可还在?加些炭,取雪水来烧……”
荷香眼前一亮,急忙让小丫鬟拢火。
前世便是缺医少药,害得柳玉婵断断续续高烧,病了三五个月,人瘦到随风打摆子,落了病根,真正成了终日不离药的病秧子。
前世的苦,她不想再尝一遍。
是以,虽有妇人帮她驱散了寒气,但有备无患,药浴沐汤,也算多一重保障。
荷香将九王爷送的药包一点不剩,全撒了进去。
柳玉婵沉进火辣辣的热汤中,问道:“连翘回来不曾?”
荷香一愣,低头道:“还没……”
柳玉婵眸光冷若刀锋,又问:“祖父那里,可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