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躺在地上粗喘着气,手中仍握着满是孙儿鲜血的匕首,双目充血:“我梁家和燕家,世代忠良。你却暗中筹谋,勾结朝官,拥兵自重,那是谋反,是大逆不道,我不杀你,便是不忠不义。”
老人用手撑身在地上爬着,艰难地朝男子移去,接着一刀一刀刺下去,男子也不躲,任由那刀落在身上,似是不会痛的妖魔,老人边刺边嘶吼着:“燕祁!孙儿!为什么要生在我梁家!”
为什么生在梁家?
梁家是牢笼,囚你半生苦痛,折你飞天羽翼。
为什么要生在梁家?
不要再生在梁家。
男子一动不动,血湿透了薄衫,染红了白雪。
老人终于倒下,眼中浊泪流出,双目大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男子看向地上唯一的亲人,轻轻开口:“祖父……”
他的祖父,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给他。
他世间唯一的亲人,要他死。
雪仍在下着,男子静静地跪坐在雪地里,发间身上都铺满了雪,他似是也死了过去。
只是,脖颈处好像有什么物什闪烁着五彩的光,良久,满身鲜血的男子动了,早已僵硬的手颤抖着取出脖颈中彩石,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活气。
他死死握着那块石头,仿佛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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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画面一转,燕祁还躺着原来的帐中,浑身都是白色纱带,心口处的纱布还渗着血,一向惑人妖艳的面庞苍白脆弱地似一碰即碎。
他好像做了噩梦,额头都是冷汗,不停摇头喃喃着什么。
“我没有!听我说!听我说祖父!”蓦地男子大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迷蒙的凤眸一霎恢复了神智,他忽然翻身下床,蹬靴穿衣。
帐门外的帘子被人拉起,方平端药进来,看到帐中穿衣的燕祁,药都吓撒了两滴。
“侯爷,不,将军,您的伤还没好,您怎么下床了?血!您的胸口还在流血呢!”
方平仓促之间拉住快要出门的人的胳膊,一时想起这人胳膊上也有伤口,又匆忙放手,似是那满身伤都在他身上一样,难过地眼泪都出来了:“您,您这是要去哪啊?”
燕祁脚步一顿,黑长的睫毛颤了颤:“我要回燕云。”接着掀帘而出,上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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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至燕云,大雪封路,寥无人烟,一骑绝尘而过。
那人在风雪里,日夜兼程,奔向自己唯一的救赎。
夜阑人静,侯府的大门被敲响,老管家披衣而出,揉眼纳闷:“这三更半夜的,是谁啊!”
大门开。
“侯……侯爷?”老管家怔怔地看着门口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不是说三月大军回拔么,这明明才一月呀。
燕祁斜靠在门框,身子背光,老管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瞧着小主人的那张脸,也太白了些,
“阿翁,阿泺呢?”燕祁的声音很低,还有多日未开口的喑哑:“她在哪?”
闻言管家心跳了两跳,想起燕祁走前的嘱咐,斟酌开口:“夫人她,出远门了。”
燕祁似是浑身颤了一下,接着开始捂嘴轻咳,斜倚在门上的身体不支,向前倾来。
“侯爷!”老管家仓促来扶,触手间冻得管家几乎立即缩回手,好冷!侯爷的身上简直比冰人还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