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经是清晨,暴雨下完之后,天空竟然放晴了,阳光斜斜地透在拼花地毯上。
星星静躺在自己的木床上,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二小时。木床边摆满了鲜艳的小花,那是泽星采来的,具有美好的用意。
充当了整夜护卫的泽星,静静地依靠在在木桌上。他的眼皮翻滚,总会下意识地醒来。他十分担心星星醒来时,没有任何人的照顾,所以他坚持在这段时间内保持不眠。因为少年在他的心目当中,始终还是一个男孩的角色,所以他需要爱的关怀以及鼓励,而泽星在星星的生命中也显得尤其重要。
但泽星何尝不明白,少年心性怀柔,有时候就需要敲打敲打他,例如与扎鲁的战斗,就是最好的典范。
星星的行动也让人难以料之,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迎难而上。这已经超越了泽星的期望。
想起这,泽星不禁回想起了战斗的桥段,仿佛还历历在目。搏斗的过程可谓是一生三变,险而又险。面对成熟的豹子,赤身搏斗的星星完全可以说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关顾。
面对过度暴血的窘境,星星表现出了顽强的品质,即便这种撕肝裂肺的感受令他差点魂断当场,好在少年做到了。
过程中,尝试掌握逼近纯粹的力量,过分压榨了他的活力,他在死亡与生存的边缘来来回回,生死间,他明悟成为了一尊佛像,那佛像仿佛漫着血红色的光,教人凤凰涅槃。
明悟下的少年近乎假死的境地,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泽星甚至怀疑少年已经离世。
想着想着,他的眼眶渐渐湿润,对于星星的做派,他感到一阵暖心,可想起时又十分后怕,泽兴摸了摸自己的单眼,将眼角的泪擦去,好在少年还活着。
清晨过去一大半,也不知道少年什么时候醒来,泽星又拾取了几株花朵,放置在星星的身边,他心里想着鲜艳的花朵多了,那少年生还的几率也就越大。
静躺在木床上的少年醒了,可他的呼吸微弱,迷离的眼神像是看不到任何光线,他想要坐起身,可无论怎么用力也直不起腰了,于是,他便放弃了。
“你醒了。”泽星微笑。
“是你吗,舅舅。”星星还处于失明的状态,可能声音太过熟悉,让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泽星。
“是我。”
“舅舅,我看不见任何事物了,我是不是要成瞎子了吗?”星星语气懦弱,一度哽咽。
“是过度暴血的后遗症,恢复过来就好。”泽星淡淡道。
只见星星哦了一声,便干咳了几下,动作越来越大,像是什么东西马上要从他的肝肺中飞滚而出。泽星见状,忙起身过去扶他起来。不一会,少年吐了出来,血沫以及看似浓浆的黑血从他的嘴角边溢出。泽星连忙拍打着他的后背。
“血脉内的力量让你的五脏变得更强了,恭喜你。”泽星心想真是有惊无险。
“是吗,看来我对暴血的运用又上了一层楼。”
只见,浓重的黑血进一步化为了浓金,浓金色的血液仿佛活物,每个血液分子都在作祟,像是活了过来,它们逐渐脱落,成为一个新的载体。而每个新生载体的背后预示着成功。吞噬原生的细胞化为最为纯真的血液,此刻它们正流淌在少年的身体内部,那些曾经无法掌握的力量如今变得炙手可热,变得那么熟悉,进而无可分割。
最纯真的血统,象征着豹子王的荣冠,泽星安抚着少年逐渐躺下,他的身体还处于愈合的阶段,尚不能下床行走。
“你激发最纯粹的血统,力量已经优胜于我们。”泽星说,“等你这次恢复好,你就是未来引领我们古茵族的豹子王,全军都将供你差遣。”
少年淡淡一笑,比起所谓的豹子王,他更想要做个有父母疼爱,无忧无虑的星星。可王冠的分量极大,从救泽鑫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无法做到独善其身。
泽星像是看出了少年的心事,他轻轻地安抚着少年的柔发,即便身旁的少年看不到他这位舅舅的神情,可那安抚的过程总是带着某种温柔的力量,内心远胜常人的大祭司也有感叹的时候,足以可见悲伤离不开任何人。
“你知道嘛,你是扎娜的遗孤,也是她临终前仅存的那一抹笑意。”泽星的手顺了下来,“即便你从小失去了母亲。”
“我知道,所以这么些年,舅舅你都是在替我的母亲照顾着我。”
“星星,扎娜从未离开过你的身旁,她一直在天穹下俯视着你,看你成长,看着你变强。”
“可我连母亲的样子都没见过。”刚刚还一副坦然的少年,又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如果有红土人的科技,说不定你就能见着你母亲的模样。“
泽星顿了顿,他曾见识过红土人所施展的魔法,那是一种能定格住时光的魔法,拥有类似冻结时空的功能,能将人的容貌定格到一张小纸上。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可以肯定它能帮助星星完成这个心愿,可一切都太晚了,即便泽星掌握了这种魔法,扎娜也已经离世很久了。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多愁善感,你这孩子天生是个哭鼻子怪,这总让我放心不下。”
少年哽咽,也不回话,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父亲的遗愿是希望你能替他改变这一切。”泽星补充道,“你要仔细思考他的用意,想想塔所尔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而不是你的两位哥哥。”
少年咬着嘴唇,讲起父亲,他更加难过了。
“星星,比起塔里木而言,你胜在拥有时间,比起扎鲁,你胜在血统更加纯正。于是,两点便成就了你,你从来不是一种天生的废材,你是一块难以视察的瑰宝。所以你要努力,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努力活着,努力去做到塔所尔期盼的一切。将来即便面对牺牲,你也要坦荡,活的要像个男子汉。”
听着,少年的眼角便流下了泪,那泪痕浅黑,像是两条疤痕般围绕在脸颊两侧。泽星口中的期望,全然被他一五一十,一字一句的印刻在脑海中。
少年感觉世界变了,就像某种千斤忽然压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他的心目当中,身躯瘦弱的泽星从来对他知无不言,这个依旧称不上伟岸的男人总是给他一副如山般的感觉。
“给你讲讲我的身世吧。”泽星淡淡道。
“那是一个苍鹭的年代,生活条件还比不上如今。从一出生,我就成为了下一代大祭祀的人选,那是属于我的宿命。生为长子的我,从小就失去了父亲,这一点倒是跟你很像。”泽星苦笑,“父亲给我的感觉,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但他是上一任大祭司,比起本尊,我更希望活在我的梦里的他,至少这样可以让我追逐他的步伐,变得更强,变得越来越像他。”
“星星,我这么讲,不是为了让你重临想起失去双亲的深渊,而是让你明白当下最要紧的事。那些逝去的人儿已然成为历史,我们需要在追忆历史的同时,肩负起思考未来、改变当下的荣径,即便我们现在都身处在退无可退的严峻形势之下,但必须要去争做那个仰望星空的人。”
“嗯。”
虽然星星看不见,可他从泽星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代价的重大,至少泽星没有夸大,当瞎子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一个男孩要走多少路,才能蜕变成男人。
星星揉了揉眼睛,泪痕悄悄地止住了,他该去承担与之年纪相反的压力,这是成为豹子王的必经之路。
“忘了跟你说,信使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好不坏!”
“你说。”
“据说是储心给出的结论,一个关于诱发我们身体病魔的最终病因。”
“是因为诅咒吗?”
“不关诅咒的事,而是人为的厄运,”
“人为的厄运?”
“我们赖以生存的狂河水质出现了问题,导致依靠它生存的我们得了癌症。”
“癌症是什么?”
“癌是一种状态,是人与自然、人体内部五脏六腑之间失衡的状态,癌症加剧我们生命的落败。”
“那这么说就不是什么诅咒的问题。”星星呼出了一口气。
“可我反而觉得癌症比诅咒要来得可怕,至少现在,我们还无力去改变它。“
“过去的生活中我们从未离开过狂河,可经历了第一次森林之战后,这种病魔就开始肆无忌惮的传播在古茵族,我与塔索尔曾一致认为这是森林之魂的诅咒,可谁也没想到是赖以生存的狂河出了问题,这背后一定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阴谋。”
“是布鲁克人干的嘛?”
“是,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
“布鲁克的手段真是阴险歹毒,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现在来看,多半是利用我们消耗雅地干的战斗力,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么第二次森林之战的诱因就是布鲁克设计好的,可我始终想不通他们是如何能在狂河中动手脚的。”
“狂河激流,每天都在不停地冲刷,他们是怎么在水质中动了手脚?”少年疑惑不解。
“说不定这背后就是红土人在作怪,他们拥有超科技的力量,在水中下毒不足为奇,只是看似和平的红土人居然如此不堪入目,看样子他们平日里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家伙,都是一种掩饰,也因为这一点,我和塔所尔都往这方面去深究。”
“布鲁克人长什么样?”
“他们身穿白色干净的服饰,总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个白衣天使。”
星星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视野恢复了许多,但还是相对模糊。
“你现在是森林唯一的希望了。”泽星拍了拍他的肩膀。
“压力山大。”
“这座森林快要迷失了。”
“这么严重嘛?”
泽星点了点头,他一手搀扶着星星,一手拿着壶中水喂养着他。
“还有一个消息。”
“关于森林西北土地的状况,据我们派出的土探子回报,森林西北部的土地出现了严重干枯的情况,干枯的树木越发增多,每根像是被榨干了水分,“
”那部分土地不正是布鲁克人所在的地界嘛。”
泽星点了点头,脸色沉重道:”没错。“
“森林出现干枯的迹象,是不是布鲁克人对那片土地上做了什么。”
”很有可能,这背后多半是红土人的阴谋,好在塔所尔之前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
“如果西北部的状况蔓延到我们这,到那时候,我们就要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故居,好在你父亲有先见之明,他早早地派你大哥去开发新的家园。”
”所以是留了预备的方案。“少年微微一笑。
“算是一个方法吧。“
”舅舅,你说紫花树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为什么这么问?“
”这不是马上就要与雅地干的女皇结婚了吗,想着想着,我就想着要为了西泽森林去做点什么。“
”你居然称她为女皇。”
“难道不应该这么叫嘛?我听说她也是拥有森林之魂的人,还是蓝纹白虎的主人。”
泽星点了点头,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婚礼定在一个星期后,到时候你就知道关于紫花树的传闻是否是真实的,但目前来说这种可能性非常渺茫。“
“除了消灭你的敌人,你更要做到尽全力去改变古茵族的现状。”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