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祖的眼神在这黑夜里变得幽暗了起来,嗤笑一声,说道:“跃儿,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毕竟,金贵妃在李缪的事件中没有死。丧子之痛,在这后宫里,会比在民间更胜一筹。一个掌权多年的后宫妃子,家庭势力一夜之间几乎连根拔除,还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皇子,在宫中对于一个妃子来说,有多么重要,人人皆知。你说她甘愿就这么一直坐冷板凳吗?况且,抛开地位。单说作为一个母亲,丧子之痛,足以让她疯狂。更何况这是一个掌过权的女人。”
单陌抬起双眸看向男子,不再说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觉得有一丝丝悲哀。双眼渐渐垂下,看着地面,不发一语。想自己也算是两世为人,却偏偏都是相同的命运。亲情是一种什么感情,单陌体会不到。但是这样手足相残的事情,却知道绝对不是亲情。
单陌苦笑,想自己的上一世,就是这样和战友讨论局势和战略,从哪点着手会让自己的祖国受最大的利益,但是那些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局外之人。而眼下,和南宫祖一起讨论政事,取突破点,自己仍旧没有改变,仍旧是一个局外之人,而南宫祖不同,他自身就是棋中一子。单陌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这样的去帮助南宫祖,将来也是一定会继续帮下去。甚至会帮他杀很多无辜的人,帮他去像那****血洗太师府那样去清洗别的氏族。单陌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的。现在南宫祖和自己的目标一致,就是拖延时日。他为的是替他的主子做好充足的准备,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那尸横遍野的日子尽量来的晚一些。
单陌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帮助南宫祖去助一个皇子上位到底对不对。但是南宫祖身为一个棋子,他继续生存在这个棋盘上的唯一条件就是执这颗棋的人必须好好的活着。这样去想的话,单陌就觉得舒畅了一些。在这个时代,就要以这个时代的方式生存下去。在一个你不杀人,人就杀你的局势下,单陌已经不能去思索的太深。她反复的对自己说着:只要自己不死,南宫祖不死,就足够了。
南宫祖久久地看着眼前思索的少女,夜风徐徐吹动她额前散落下来的一缕青丝。眼前的少女下巴轻轻地支在那个搭在膝盖上的手臂上,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南宫祖时常忘记她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忽然想到跃儿刚刚来府不久时,她去暗杀一名太子的余党。因为自己当时没有完全的掌握所有的行踪,以至于突然出现了上百名的不明人马,而跃儿身边只有二十余人。自己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一名逃生的战士连夜奔回赶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接连派出几批人手去出事地点搜寻,却一无所获,甚至于一具敌人的尸首都见不到。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那种无力感犹如置身冰窖。混混噩噩地过了五日,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五日是如何的走过来的。多次的任务,让自己和自己的战士已经太习惯于有跃儿的存在。而且跃儿在局势上的分析对自己启发很大。如果才合作了短短一年就失去此人,不仅仅是损失无法估量,他对自己这次如此轻率的就派下任务也会无法原谅。于是一次次的派人去搜寻,自己不敢离开府内半步,生怕她回来的时候,自己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五日后,锦莲发现了晕倒在竹林的跃儿,她一身黑衣泥泞的粘贴在身上,看不出那些粘稠究竟有多少是出自于这单薄的身体。自己当时看到她的那一刻,数日累积的情绪,都于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崩塌了。这只是一个孩子啊。跃儿如此为了自己数次置身于险境,就是因为自己那夜救了她一命。而自己在救了她这条命之后,除了利用,又做过什么呢?
跃儿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放心,虽然有点节外生枝,任务当时有些艰巨,不过小女子幸不辱命,将他们全干掉了。”他听到这句话后,莫大的火,冲她吼道:“任务超重,你就应该跑回来带齐人马!再也不许你这样冲动行事!”他记得跃儿当时一怔,不再说话。他走上前缓缓对跃儿说道:“你的命,你不是最珍惜的吗?怎么如此对待自己?”跃儿抬起头轻笑道:“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做,再逮住他们的机会就更难了。而且他们也未必会那么轻易的就让我们走。万一再把你暴露了,还不如拼了。”他心中一颤,一颗心就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暖暖的贴着,而想到自己的利用,就忍不住一揪一揪的疼。他沉声道:“我派了那么多支人马去寻你,他们说连对方一具尸首都找不到,我都快急死了!”跃儿一听此言,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办事儿得干净利落,我全烧了。那么多尸体横七竖八的在那儿躺着,污染了河水会引起瘟疫不说,让人发现后将来肯定坏事。人太多,我烧了十来回呢。”听到这句后,他静静的退出跃儿的房间。坐在院中的亭下,感觉胸口仿若压了一座大山一般让他透不过气。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后怕。十几回,对方分散兵力,十几支的人马追杀了跃儿五天。而这五天,跃儿有绝对的能力回府找到自己来搬援兵。可是跃儿没有,只要对方还有一个人活着,跃儿都不回冒让他暴露的危险而回府。这当中的惊险,换作他人定是十死无生。南宫祖记得当时自己在亭中轻笑了一声,是啊,跃儿那么珍惜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会让自己死呢?
思绪渐渐飘回眼前,眼前的少女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又一个圈圈,那么的用力,树枝眼看就要在那只白皙的手指下折断。
“跃儿,在想什么呢?”南宫祖轻轻抬起手来,将少女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顺在嫩白的耳后。
单陌嗖地站起,利声道:“咱们得去昭宣王府!”
南宫祖扑嗤一笑,跃儿还是这个性子,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不急,离中元节还有时日。”
“不行,现在就去,李末那么捉摸不定,这些日子没准他又有什么变故。要是再提前,我们还怎么熟悉地形?反正都是要去的,现在就去!”单陌说着,抬腿就向自己厢房奔去。边跑还边喊道:“我去换衣服,你动作快点,一会在这儿集合!”
竹林中南宫祖望着少女小跑的身影,好看的嘴角久久地扬着。
单陌的这一世,的确是和上一世不同的。而最大的不同,或许就是她也许已经就要陷入棋局而不自知了。自身或许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是这棋中一子了。又或是说,只要局势一天没有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她就多一天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她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南宫祖浴血奋战,救命之恩按加减法来算,早就不知道还清多少次了。但是单陌却觉得自己一直都亏欠于他,做的再多都仍觉不够。单陌可能更觉得,为他做的再多,也比不上他救自己一命。单陌总是在想什么时候会让自己觉得报恩报完呢?想到最后只有两个了,在他生死关头的时候救他一命。呵呵,南宫祖怎么会要呢?另一个就是帮助他完成他的心愿。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这两个东西了。
而南宫祖常常在想,自己只是当时随性的救了她一命,并且是有着要利用此人为自己做事的目的。而跃儿,她对自己付出的,自己又要如何以报呢?
既然帝位之争非战不可,唯只盼战事早一些来临,如此也就会更早一些时日结束。愿殿下早日夺谪,天下大定。让我与跃儿早一些过上不用再握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