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西原处于憷齐与玄元两国的交界,位于憷齐领土的部分较为平坦易行,位于玄元的部分周围小山浅绕。此地乃是多战之地,虽然此地多战,也多是一些流兵马贼,故而居民很是稀少,时常是翻过几个小山头才能看到一两个猎户。兵家一向视此地为不战之地,对于两国各属的部分,虽都为平原,但结合周围的山势地形,巧合的都属于易守难攻型。故而只有小军队驻守,却一直友好相处两不滋扰。甚至于还有过几场合作战役,一同击溃过几支欲要出关掠民的马贼,产生了良好的战地情谊。
这些日子却甚为不同,自从玄元四皇子李度与当朝云麾大将军南宫祖各自领兵三万,踏入这一直默默无闻的穆西原开始,就变的不同了。
西奴铁腕玄元帝国的涉政云麾将军南宫祖,常年在帝都,却遥遥指挥着远守厉元双关的精锐部队以及厉元关内的十万精兵。帝都三万私人军队赤字营不听皇命听军令,实属当朝铁蹄之首选。
永昭二七九年七月初八是夜,一颗颗星子集结在此,在这被历代人称之为和平交界的穆西原上,其中一星以雷霆之势横跨憷齐南北两极直冲玄元的葫芦状的上方处厉山皇陵。接连两日,庞大的军队在憷齐铁马兵河驰骋疆土,所有将士一律在狂奔的马背上进食休息。而这两日,对于这样浩大的军队的肆意奔驰,憷齐完全的视而不见。当众人以为这支狂猛的军队的铁蹄就要踏碎憷齐的政权时,这支军队又似乎完全看不到憷齐的皇城一般,一路不停直直的冲出了憷齐,踏入玄元的厉山皇陵。
而这如此大的动静,憷齐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两日内,居然没有任何消息传达到在厉山皇陵几百里以北的上元,以及玄元帝国。
金玉满堂,翠竹幽香。单陌平躺在偏殿偌大的宫床上,双目圆睁。昨夜几乎就没有休息,但是心中的燥动却让她没有丝毫的睡意。
清秀的面庞上一对素眉越收越紧,下一刻,女子突然一个坐起。麻利的将外衣脱下,露出贴身的夜行衣。
从腰际抽出黑布蒙在面上,又检查了一下匕首和飞刀,轻手轻脚的踱到门前,将白皙的耳朵贴在门上。
果然,门外的几人不是普通的宫侍。那些守夜的宫人如此低沉均匀缓慢的呼吸躲不过单陌那异于常人的耳朵。
又无声的踱到另一面墙的窗前,将耳朵再次贴上。
一丝笑意轻映眼梢,推开窗,一个轻跃便立于后园中。
看着面前这个两人高的房檐,少女毫无犹疑,速跑手攀脚踏旋身上翻。下一刻,纤细的身影已经轻伏于宫顶之上。
夜幕潇涩,星烁如原。少女静候了片刻,躲靠在檐角的神兽之下,从白皙的脖颈轻动渐渐听出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动物呜叫。
紧接着,凝神的双目轻轻弯了起来,瑟瑟的细碎声微不可闻的响起。
声止,一个纤瘦的精练黑影立时攀跃而上,伏在单陌一步的距离。
四目相对,二人眼角轻轻一笑。
下一瞬,二人立时原地炸起,极为熟路的一前一后穿梭于各个宫墙之间,宫顶之上,神兽身处。
“今天还是您当值啊?”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前方传起,在这静夜里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公公有礼。”一声音雄浑的男子轻笑道:“近日皇上常来金酾殿,本将自然是要贴身护卫,还望公公多多关照。”
身为将军,也要对一个太监如此恭敬,如此可见,这个金贵妃曾经有多么的显赫。而今时又有再度夺势的迹象,时移事易,连皇上身边的将军都要向一个贵妃身边的太监恭维。
单陌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觉得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一阵恐怖的笑声响起,内侍笑道:“贺将军,我哪里敢当呐!皇上来金酾殿,那是金主子的福气,也是我们做奴才的福气。”
二人又继续打着官腔,互相溜须。单陌吁了口气,伸出手来点了点身前黑衣少年的肩膀。
“小七,你确定皇上今晚不会留宿在金酾殿?”
小七转过头来,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不会,昨晚皇上能在金酾殿留宿到天明,是因为金贵妃在熏香中动了手脚。今日她没这个机会了……”
语毕,又回过头看着单陌,关切的问道:“姑娘,刚才的路线你可记得了?”
少女点了点头,开口道:“小七,你在太医局潜了一年,辛苦你了。”
小七看向单陌,眨了一下眼轻轻摇了摇头:“姑娘你更苦。”
不等单陌接话,小七突然道:“我只能将姑娘带到这里,我得马上回房去。被人察觉就不好了。”
单陌拍了拍小七的肩膀,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保重。
就这么一直窝在房檐金顶的神兽背后,单陌轻闭眼帘,让听觉更敏锐起来。一下下默算着士兵的人数以及他们的实战能力。
而此时远在西方的穆西原上,密麻的幡旗在各个整齐有序的兵营前高高飘荡。如墨的军旗,雪白的丝边,旗杆顶端冠矛头,饰朱旄。明黄的‘赤’字随着轻风在夜幕下威威抖动。
“报!”一个身着精锐甲胄的斥候从刚刚落定的马背上翻身而下,跪在一个大营前。
“什么情况?”一个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从帐内传出。
“已经出了穆西原。”斥候兵沉声道。
“下去吧。”帐内的男子轻轻说道:“吩咐下去,斥候营支出三十人,跟上他们,每隔一个时辰报一次。”
“是!”
长夜潇潇,漆黑的营帐缓缓的掌上了灯,烛火从营帐的窗口透出一丝丝红光,在夜里望去,很是腥红。
就这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单陌开始怀疑也许有意外,皇帝老头今儿会不会心血来潮自己不想走了?
“回宫!”一个明黄的身影从殿门大步的走了出来,带起一阵凛冽逼人的气势,正是当今玄元昭孝帝。
“摆驾!”一个拖长的音字从刚才的太监口中传出,顿时,众宫侍及护卫齐齐的跟上那明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中。
单陌靠在房檐神兽的腹部,一动不动的目送着那群人消失在视线里。金色的兽身在月下色映得少女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铜。少女就那么动也不动的靠坐在那里,与背后的金像仿若生长在了一起。
直到又一阵人群喧哗走动的声音响起。
“快点快点!手脚利索点!”一个老宫女站在院中对着一群小跑在院里的宫女们呼呵道。那些被呵斥的宫女各个手中或端或提着温水,还有的端着放在呈盘里的锦衣服饰。
单陌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动静,眼神一寸寸的在夜幕中犀利起来。
直到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全部分站在房门前不再出声时。单陌偏了偏脑袋,向那偏殿看去。
轻轻坐起,又扫了一下周围的房顶,猫下身来无声的潜行,下一刻人影便已到了偏殿的顶上。
再次伏身,手下轻掀开一片金漆石瓦,立时屋内的明亮伴随着湿气涌上少女的脸颊。
金贵妃此时正闭目养神躺在偌大的浴池内,即使在这样没有任何服饰的装点下,仍是从骨子里透出贵气。池边跪坐着五六个侍女,也是极高雅的往池中倾入香油或是为金贵妃做着推拿,缓解神经。
单陌在上面就这么窥视着这个与其年龄极其不符的贵妃淋浴,明明已经是四十岁,身为贵妃果然要比普通人家更懂得保养。那肌肤和身段,真是配得上她的身份。
“去,再加点热水。”金贵妃幽幽道。
一声令下,屋内的侍女走了大半。
池中的女人立时开口道:“穆西原那边情况没有变吧?”
为她推拿着手臂的侍女沉声道:“一切在计划中。”
金贵妃轻轻笑了起来,仍是闭着双目。又开口道:“嫣儿,你可后悔了?”
“嫣儿从不后悔!当日若不是有娘娘,嫣儿现在早已是幽魂一缕了。”侍女沉声道。
“我那日救下你,说白了也是因为你有可用之处。”轻轻的笑道。
侍女轻挪到另一侧,继续推拿:“嫣儿被娘娘救下留在您身边,说白了也是好为寒门血恨。”语毕,刚刚出去提水的几个宫女便走了进来,将热水注入池中。
池中的女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不再言语。
单陌在上面听着这些对白,实在是很想看看这个被唤作嫣儿的侍女究竟是什么模样。只是角度实在不行,那个侍女又一直低垂着脑袋,别说长相,就连身形,也是不知如何。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个人静一会。”
嫣儿出声道:“我就在门外,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唤我便是。”
金贵妃轻点了头颅,众人便行礼退下。
单陌轻轻笑了起来,也好,省得手上多取人命。
金贵妃这个姿势好啊,一刀下去直取脖颈喉咙,她连个声音都不会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