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未停,直直迈进圣乾宫。宫内的众人闻声一凛,有的人甚至听到这一声宫报当场瘫软在地。偌大的圣乾宫内此时灯火辉煌,腥红的长毯绵延至正上方的龙椅之下,金线蜿蜒盘旋其上,两旁金漆圆柱庄严纵立,映得整个大殿金灿灿的。
李末轻笑着左右观看,该到的都到了。身侧的内监将黄金盒子高举过头,一步步走到殿中来。殿内众人望向那盒子,面色大骇,惊恐万分。
“父皇,怎么这些老家伙还在?”
龙椅上的皇上轻咳一声,说道:“办妥了?”
男子好看的剑眉轻挑,下巴一扬,说:“那是。没想到这边还没结束。”李末又看了看殿上的众人,略微思索了一下说:“这样吧,武的,交给你。文的,交给我。”说完,就要上前去。
“胡闹!”皇上轻呵一声。
“这些也都是朕的老朋友了。就直接送走,朕,舍不得。”
低沉的声音在上方慢慢响起,沙哑却并不严厉,但让人身如千金重,一个字一个字的压下来。许久后,只听皇上说道:“李末,开始吧。”
李末打量着众人,在殿内踱着方步,摇头摆尾的说道:“段光溪长老,三年前我曾经去府上游玩。无意中看到一个人从你的书房踏了出来。怪就怪在那个人长的实在是不漂亮,可以说是难看!以至于我后来在老四书房见到那人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那讨人厌的模样!你记住了,找人做这些陷害人的小动作的话,别找这么丑的!从三年前开始,段氏在各地的产业就在一丁点一丁点的变卖,你的妻儿也在这三年内一个一个的转移离开了帝都。你很聪明,知道细水长流,并且一滴一滴汇拢的财物,也都是分散在了其它地方,妻儿也是如此。不过你放心,稍后他们一个不少的都会去找你。你们在下面也可以得享天伦。而且,我告诉你,你以为你是长老会的,皇家就动不了你了?今天你段光溪下去了,到不了明天早上,你的位子就会有人补上。”
李末走到另一个人身前,开始围绕着此人转圈,嗤笑着说道:“李萧然丞相,在多少年以前,你的祖上也算是做过太子。就算被废,也是个王爷。先皇慈悲,还让你们挂着李家的姓。到了你这一代,更是宽容,连二房妾氏所出的女儿都能嫁进宫中为妃。也许你没有想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错就错在这个二房所出的妃子身上。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唇亡自然就齿寒。这个妃子,现在已经在下面了。你也要记住了,长房的人永远都不要相信二房,全天下所有的二房都希望长房早死早超生。不过你也放心,你走以后,二房不会上位的,三房四房五房六房也上不了位,一起到了下面,还是你们长房最大。不要埋怨什么‘时不就你,形势所逼’,这类的话。这么说吧,今天你们几位大人物聚在此地,得已同去。这也是形势逼人啊,逼的人不得不把你们几位送走了。”
李末此时踱到一名身着铠甲的军官面前,李末双眼微垂,嗤笑一声:“季重山将军,你没有错,至少你目前没有错。你的家人也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但是你必须死。你的权利太大了,身为武官的你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妃,她死了。你能不死吗?”
最后,李末走到一位老者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已经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容颜。李末一字一字的沉声说道:“安太师。你扶佐太子多年,就是为了今日把他送到地狱去见阎王吗?”
老者一怔,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老人许久后终于开口:“我的家人……”话还未说完,老者的泪水终于决了堤,叹道:“算了,一起去吧。”
李末此时站在红毯的台阶之上,望着下面的众人。表情举止与平时完全判若两人。圣乾宫的烛火映得这位少年娇柔稚嫩,这不过是一个才十三四的少年,但是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了这位少年在年少时就拥有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心智。殿内不过是二三十人,有些是这几人的门生,有些是为了借太子而飞黄腾达。这些太子党,过了今日,就再也不存在了。李末面无表情。
“李末,金允文到底是国丈,告老归田罢。”皇帝的声音沉沉的从龙座上压下来。李末抬眉道:“国丈?能教出那样的后人来,就随太师一起走吧。两个人还真应该凑一伙,一个育出了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一个教出了忠君爱国的太子。不携手共赴黄泉,都是人生一大憾事!”
朝中这一日,将太子一党彻底拔除。民间将有成千上万人随之而去。他们有的人甚至于都不会知道自己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就遭来了灭顶之灾。同一时间,帝都内多名官员的府邸遭到了滔天的杀戮,甚至连一个家丁都没有放过。皇权总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着人们,皇家的尊严只许仰视,不容逼视。
巨大的神兽游弋在各个宫中的金顶之上,嗜血的眼却面容含笑,看着一切世间苍生。那一座座金顶会在太阳升起时,折出耀眼的光芒照遍整个皇城。
次日,太子及其麾下重将们的头颅高高的悬挂在帝都的城墙之上。颈断之处的血液早已凝固,黑呼呼的一团狰狞。远处一只秃鹰在上空盘旋了许久之后终于落在其中一颗头颅之上,锋利且迅速的狠狠啄下了太子的一只眼球,随后扑朔着翅膀向天空飞去。永昭大街一片繁华景象,各地商旅穿梭于城门之下,商贩的叫卖之声四散在人群之中。唯独高处悬挂的几颗头颅与此景格格不入。
皇上下旨,立八皇子李末为太子。
世风日下,在血洗太子一党之后,众臣终于在早朝之上一致推选八皇子李末立为当今太子。这一天的早朝格外的长,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还未退早朝,八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就已经传遍皇宫。又从这张嘴传到另一张嘴上,不久,帝都的百姓们都知道了。毕竟,取太子李缪首级此等大事都交由李末之手,长眼的都看得出来皇上早已有意立李末为太子了。而且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能打听得到李末当日在圣乾宫的手段。但是民间可不是这么认为,百姓们觉得这变天变得太荒唐,连李末这个孟浪都当了太子了,那些剩余皇子们的性子岂不是更离谱?
这还不是传的最激烈的。更刺激的是,一向从不上朝的李末,听说要立自己为太子,连朝服都没穿就冲上了大殿,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在朝堂之上拨转乾坤。民间谣传,当日李末于大殿之上衣襟半敞,口若悬河,直说得文武百官哑口无言。居然空前一致的向皇上改口谏言说李末绝不是一国储君之选。太子可以择日再立,李末乃我玄元大国一奇葩,风流倜傥,气宇不凡,李缪一党的根除,正是应了民意。八皇子处事凌厉,此举更是百官的典范。将来必将成为扶佐皇上的良材。皇上在朝上勤政为民,八皇子在民间为百姓谋福址。应该即刻封李末为王,赐毫宅府邸子民藩地,好与百姓更加亲近。如此一来,我玄元帝国定会迎来史无前例的繁荣昌盛。
此话一出,连皇上都想笑。但是立太子的旨已经下了,总不能再收回来。于是皇上当朝又下了一旨:废太子李末,封李末昭宣王,赐帝都永昭大街庭院为府邸,择日建府。
朝中此时再无任何人敢有非议。
于是,李末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放着太子不做非要做王爷的人。李末也是唯一一个在一日之内被下旨两次,立太子,又废太子。在整个西奴的历史上,李末被称为史上做太子时间最短的王爷。仅仅一个早朝的时间。
第二道圣旨下来以后。百官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许久后才发现这旨拟的怪异。其一,永昭大街作为帝都最繁华的一条街,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连个店铺都排不下了,这昭宣王在帝都的王府要是建在这条街上,得拆多少户啊?其二,皇上也没说圈多大地方给昭宣王,这完全没有章法的李末要是把整条街都拆了,谁也没撤。其三,皇上没有赐钱物,这建府的材料,用的工人,建好后府中院落和屋内的摆设,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么?
只是众人再也没有一人敢上前询问。
至于李末究竟在朝堂之上是怎样扭转了乾坤,多年以后当时在场的百官回想起来,无不被李末的聪明才智所折服。虽然当时李末仅是十六岁少年,其心智与此人的太极手段,却绝不是自己这等人所能及。朝堂之上,李末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父皇,刚才儿臣于美梦之中醒来。由于梦境太过美好,而偏偏儿臣乐极生悲,从梦中生生的笑醒。醒后觉得实在是遗憾,实在不愿从梦里走出来。儿臣梦见自己当了太子。还梦见了自己大婚,梦见各位大人的千金都一起来儿臣的宫里等待侍寝呢。宗人府日日送来待嫁闺中的人名册。还有啊,由于他们的千金都来侍寝,朝中全成了皇亲国戚了。结果梦里忽然一跳二十年,二十年后,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国色天香,俨然人中之龙是也。更多的女儿家慕名而来,连关外狼族的女子都来我玄元呢,只为一睹我的风采,长长的队伍都排到城外几十里去。儿臣当时往身边一看,天哪,儿臣的子嗣黑压压的一大片。有不少儿子都成人了,早就过了纳妃的年纪,居然还赤条条的没成家。你们猜是为什么?哈哈哈,因为满朝的人都是我的岳父啊!儿臣就这么从梦中笑醒了。正在忧郁之中,内侍监居然传旨说父皇您真的立儿臣为太子了,儿臣连朝服都来不及更换,就赶来谢恩呢。当然,更要谢谢众位大臣。我保证,我当了太子以后,绝不亏待各位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