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所有人都退下,她才瞧着我开口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早就猜到夫人你不是真疯。”我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狐狸尾巴竟也不知道收着点。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无需隐藏什么。”她仿佛一眼看透我的心思,是了,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先王多年的宠妃,又能在王宫这种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生下王子,她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是我之前低估她的真实实力了,毕竟男人吧都喜欢那种能够伏在他身上的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像我这种强势的,应该不会有几个男人会喜欢吧。想到这里,心底划过一丝悲伤。若是之前,或许还有人喜欢吧,现在恐怕真的没有了。
转念一想,没人喜欢又如何。我活在这世上也不只是为了被别人喜欢,这喜欢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毕竟有人疼爱自然是好事,但到底我不能将我的人生过成是别人喜欢的,我的生活还得是我自己过,之前原本将指望放在了夫君身上,如今看起来,也没那个必要了,到底是我福薄,注定是没人疼爱的,就连做梦也是要被人欺负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嘛?
其实眼前的这位棠丽夫人也实在是可怜,她的丈夫,孩子,还有亲哥哥都在同一个晚上相继去世,不得不说她的心理素质也真是很好的,若换做是我可能就是真疯了。不过受如此连番打击却还能振作起来,甚至还想着去欺负别人,这个心态着实是让我敬佩,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她坚持着活了下来,也许是一种心理,一种复仇的心理,驱使她没有随亲人一起离去,在她的心里,她一定觉得现实本不该如此,都是奸人奸诈,才使得她如今家破人亡。她现在的终极目标,应该就是除掉害她落到如此地步的奸人吧。而她的心中的这个想要除去的奸人大概就是王上了。再把范围放宽了说,恐怕还有我吧。
这样想着,这次谈话确实有很大的必要。虽说这嵇会公子的灵位我已经派碧衣去取了回来,但这次谈话却是势在必行的。原因有许多,首先是来请教,我一直很好奇,这个女人是究竟怎么做到在近二十年里盛宠不衰,正所谓色衰而爱驰,我虽未见过刚承宠时的棠丽夫人,却也知晓这近二十年之后,她的姿色肯定大不如前,但仍能让先王为她倾倒,并执意要立她的儿子为当朝太子。此等手段必然是非凡人所有的。所以就此可以看出,得宠靠的不仅仅是一张足够漂亮的脸蛋,更是要有头脑,有手段。只有同时具备了这些,才能在宫里踏踏实实地活下去,才能做到盛宠不衰。
我原是最不愿意争宠的,但如今我一想到我正在慢慢长大的与夷,我不想他的童年也和勾践一样。我不想我的孩子还没长大就失去了他应该得到的父爱,我更不想我的孩子步上勾践的后尘。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争上一争,即使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这其中过程是不会让我后悔的。
“把公子嵇会的灵位挪回去吧,放在灵姑浮将军那终究是不好。”我将态度放好了些,缓缓说道。
“你不是已经派侍女去了吗?还来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她摸了摸袖口上的花纹,面上一丝感情也没有。
“毕竟那是你的孩子,我自然是要来找你的。”我淡淡一笑,“况且,公子嵇会的灵位是要挪回来的,所以我要说通你,才能让他挪回来,否则,岂不是要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待在外面?”我想要不动声色地激起他们的母子之情,不过可惜,我失败了。
“其实你不必这样说的,早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她叹了一口气,开口问了句:
“你见过嵇会嘛?”
我的头脑中闪过了一个孩童模样的男孩,隐约记得我曾见过这位王之娇子一面,比起勾践,他的生活过得真的是要好上太多,凭借着母妃的得宠,他从小便是父王宠爱,锦衣玉食的,如果说勾践像是外边长的野草,那么公子嵇会就像是养在宫中的娇嫩花朵,日子过得比王女还要强上好几倍。
王上甚至还要为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废长立幼。而那时的他才7岁,一个7岁的孩子,他懂什么,让他做未来的王上,必然会引起外戚干政,且不说他的母妃棠丽夫人虎视眈眈,早就盯上了王位,就说这大将军石买,手里握着的大将军的印信,便是掌握着全国的兵权,让一个孩子继位为王,风险太大,大到有可能将举国上下拱手让人。即使棠丽夫人有再大的野心,一个身居后宫的女人,妄图把持朝政,替掉大将军,实在是不可能的。
而我们的先王,虽不算有多精明能干,这些事情我都能想到,那先王应该也能想到吧,好歹他管理国家也这么多年了,最起码的意识应该也会有的,所以他仍然愿意废掉勾践,安排公子嵇会登基,说明他是真的很爱很爱这个孩子,更说明,他也真的很爱棠丽夫人,都说君主多薄情,但先王允常,或许是个例外吧。
或许也可以这样认为,世上本无薄情之人,只是碰巧有的人没有遇到那个恰当的人,所以便被别人觉得薄情罢了。
君王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自然也不应该干涉他寻求真爱。当他找到了属于他的那个人,他便不再会薄情了。
有的时候倒是很羡慕棠丽夫人,即使她如今潦倒如此,即使她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因为她得到了丈夫的爱,而且是一直得到。起码这点我就没有做到吧,所以就算她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即使曾经的幸福早已如过眼云烟,当她回想到过去和先王允常在一起的日子还有自己的孩子,但她还是会高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