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良心说,她生前和这位男宠交集不多,不过是谢家被灭门时,她得到消息,先柳海一步找到他,将他从醉春楼绑了来。后来谢家灭门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她也没法瞒着。
谢梓安听到后,便闹着要报仇,柳海虎视眈眈,日日守着公主府的大门前,说她祸乱朝纲,绑了朝廷罪臣之子当男宠。也就是那段时间,颜卿有了寡廉鲜耻、荒淫无度的名声。
她成了人人唾骂的对象,这让一向心宽的颜卿,都不禁心烦。
再加上那时候,谢梓安一心报仇,日日闹腾着要走,不然就绝食,她无法只能让人绑住他,卸了下巴,往嘴里灌流食。
后来虽然洗脱罪名,让他可以回谢家,但她并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算他的救命恩人,他会供奉她,委实出乎颜卿的意料。
而且因为柳笙言的关系,他不想着鞭尸,颜卿已经觉得他脾气颇好了。
谢梓安嘴角微翘,带着看好戏的神情,颜卿推脱道,“还是公子来吧,奴婢……奴婢不会骂人,实在不行,奴婢去街上找个泼皮无赖,骂给公子听?”
“不行,就你!”谢梓安旋身往椅子上一坐,伸手倒茶,“我没说停,不准停。”
颜卿无奈,扫了眼自己的牌位,压低了声音道,“无耻!”
“大点声!”谢梓安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颜卿眯起眼睛,她就不信,她以前能治得了谢梓安,现在就治不了?
她一挑眉,带着些娇媚的意思,慢慢走过来,将纤白的手搭在谢梓安肩上,凑到他耳边吹了口热气,轻声道,“公子是想让我骂她贱人、**?”
谢梓安耳朵一红,心砰砰跳着,他一把推开颜卿,“不……不知羞耻!”
颜卿嘴角弯起,笑着又贴了上去,“奴婢对公子言听计从,公子如此说奴婢,奴婢好生心痛啊。”
谢梓安避开她,躲在桌子后面,“你……你再敢贴上来,我就叫管家来,让他把你发卖了去。”
颜卿噗嗤一笑道,“你叫啊,等下我大喊非礼,说你意图强奸我,长公主出殡不久,你一个男宠名不正言不顺地待在大公主府,还玷污了三日前,当着众人面对她表过忠心的奴婢……”
颜卿啧啧道,“做出此等下流事,你该如何自处啊?”
谢梓安不曾想到她一个奴婢有如此心计,不免吃惊的看着她。
颜卿提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轻轻吹去上面的茶叶,对谢梓安道,“谢公子,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艰难,还望公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莫给自己惹麻烦。”
也给她添麻烦。
这是下令赶人了!
她……也配?
谢梓安讥讽道,“我竟不知,这公主府的奴婢,有这般厉害的。”
重生以来,颜卿一向不漏痕迹的活着,俗称苟活,没想到还能运筹帷幄的她,不免放松了警惕,出于本能地将嘴里劣质的茶水,吐进茶杯中。
杯子“嘭!”一声,被她放在桌上,她看着谢梓安,笑眯眯地下着逐客令,“今日就给公子长长见识,不必谢了,快些离府吧。”
这语气这神态,谢梓安哆嗦了一下,意识回到三年前,自己被一群五大三组的汉子绑到这里,颜卿就站在那个位置,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中似有叹息。
她病态地脸在抬起的刹那,扬起笑容,“不错,果然是上京有名的美人,本殿甚是喜欢,从今往后你便住在观雪阁吧。”
一个恶霸强抢民女的戏,被她演得入木三分。那时的谢梓安不知谢家正在上演惨剧,对此冷然一笑,端是一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傲骨模样。
“荒唐!你凭什么抓我?凭你是长公主?”
颜卿点点头,从容地抿了口茶水,随后也如她一般,将粗茶吐了进去,茶杯“嘭!”一声放在桌上,不以为耻,反仗势欺人道,“就凭本殿是长公主。”
回到现在,面前的两个人虽神情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却诡异的重合了,谢梓安脱口问出和那日一模一样的问题,而颜卿也依旧死性不改的答道,“就凭本殿……”
话到一半,自知失言的颜卿,拿起茶杯,将茶水泼向谢梓安!
谢梓安没来得及躲开,被泼了满脸,想起她刚才吐进去的动作,顿时怒火攻心,一张脸气得青白交接。
颜卿嘴角一勾,笑道,“公子好生呆着,奴婢打水来,给公子洗漱。”
不等谢梓安说什么,颜卿便迅速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屋内谢梓安抬手拭掉脸上的水,气急败坏想要发脾气,但到底家风摆在那里,也干不出砸东西的事情。
只能暗自生闷气,可这气憋在心里也不是事,他眼睛一抬,看到供桌上的牌位,他拿起茶壶,将里面的水,尽数浇在牌位上。
木质的牌位湿淋淋的,谢梓安看着牌位,怒道,“颜卿,你果然是个王八蛋。”
颜卿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对春梅道,“公子要洗漱,你去打些水来,顺便送去一身换洗的衣裳。”
春梅看着她,“那你呢?”
颜卿扫了眼谢梓安所在的房间,笑道,“我惹了一只炸毛的猫,如今出去避避风头。”
“猫?府上有猫吗?”春梅想了想,疑惑道。
“许是别人家跑来的,总之你赶紧去伺候吧,不然公子该生气了。”颜卿催促她。
春梅点点头,转身去谢梓安的房间,给他拿衣裳。
大雪虽然尚未消融,但并不影响午后的太阳,温暖明媚,颜卿看了眼楼下的柳笙言,喟叹一声,转身下了阁楼,往后门走去。
每个奴婢都有自己的名牌,想要出门,须得给守门的护卫看过。
颜卿虽然也有,但俗话说的话,没有爬过墙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她曾经是个病秧子,莫说上树、翻墙,就是站在远处看,都怕外面呆久了,风寒入体。
如今她既然有了一具健康的身子,颜卿觉得,是时候弥补遗憾了。
她踩在靠墙堆着的篓子上,双手扒上红墙,一脚抬起搭在墙沿上,笨拙的想要往外翻,只是不等她整个人上去,她的头上便出现了一双黑色靴子。
靴子主人的剑,搭在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