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甲宗一片寂静,两个地门弟子的离开,看起来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两人离开,不足三日。
这日,李墨正在思索阵道关节。蓦然,他睁开双眼,目光淡漠地看着石楼外。
石楼外,曾跟随王天霸的薄唇少年小北,目光中满是狡猾之意。在他身后,一个紫衫大汉,头戴纶巾,一脸傲然地看着李墨石楼。
他似乎发觉李墨的目光,嘴角微扬,眼眸之中,玄黄重瞳散发异芒。
小北回过头,对着身后紫衫大汉阿谀道:“甲流师兄,这里便是李墨的灵府,我曾亲耳听闻,王天霸要将一些东西给李墨。”
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自己在五老峰的一些糗事罢了。
袁甲流心中冷哼,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去叫他!”小北躬身道。
袁甲流笑道:“不必了,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小北眼中露出震惊,他忙向着李墨石楼看去。
啪嗒啪嗒!
阵阵脚步声中,李墨石楼阵法消散,一袭青衫的李墨,淡然走出。
这一次,他没有隐藏修为。
“没想到,地门之中,竟有道友你这样的人物。”袁甲流瞳孔微缩,眼中满是震惊。
“找我何事?”李墨没看小北,他的眼中,只有袁甲流。
直面袁甲流,李墨才感受到他的威势。
袁甲流此人,周身紫气盎然,虽都是结丹后期修士,但若是单纯比试修为,李墨竟没有必胜把握。传闻袁甲流身负紫薇道体,阵道造诣与修炼天赋都极高,如今看来,果然不凡。
冥冥而来的直觉,让李墨瞳孔微缩。
另一边,袁甲流自然也心有所感。
他双目之中,玄黄光芒闪动,李墨周身,一道淡淡白气上浮,但是,这白气骤然化作黑雾恶鬼,向着袁甲流吞噬而来。
袁甲流浑身一震,眼角流下血泪。
他揉了揉眉心,收起了之前的轻视,无论李墨的结丹修为,还是对方握着自己的把柄,都不适合用之前想的手段对付李墨了。
李墨结丹境界,让一场危机消弭无形。
袁甲流淡淡道:“我是来看我表弟王天霸的,他人在何处?”
“走了!”李墨淡淡道,对于眼前之景,李墨早有预料。
既然对方不明言,自己索性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不知道,他是否有交给道友什么东西?”袁甲流拱手道。
李墨的名字,他早有耳闻,只是传闻中,都是说一个拥有许多灵石的凝气修士,与王天霸有许多交流罢了。
他之前还暗中讥讽李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今见面了,他方才明悟:李墨不是不懂,而是他拥有守护这些灵石的实力。
李墨这边,听了袁甲流的话语,李墨随手甩给他王天霸给自己的玉简。
看着玉简中,那个穿着开裆裤,一边走路一边哭哭啼啼的小男孩,袁甲流脸上的客气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你看了?”他看向李墨,眼中满是恼怒。
李墨轻叹道:“我说我没有,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袁甲流深深地看了李墨一眼,陡然喝道:“大胆狂徒,隐瞒修为,藏匿在我遁甲宗中,到底有何图谋。”
袁甲流的喝声,来的突然,给他带路的小北,都为之一愣。
而随着袁甲流的呼声,四个结丹修士,突然出现在场中,将李墨团团围住。
他们神色傲然,只是看向李墨的眼神,好奇、忌惮都有之,就是没有轻视。
身为天门弟子,他们有充足的理由,在李墨面前保持自傲。只是,对敌之时,他们也绝对不会有轻视之心。
袁甲流看向李墨,冷冷道:“这位师弟,可否跟我们往玄武台走一遭?”
“这就是你的手段么?”李墨淡然道。
袁甲流摇头:“自然不是,原本,若是道友修为只是凝气,我会抢走道友的储物袋,废掉道友道基,结丹对凝气,遁甲宗阵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以我天门弟子的身份,众人的目光只会落在我强取豪夺之上,不会想到我是有把柄在你手上。
可没想到,道友深藏不露,我也只能被动地请道友去玄武台了。”
“我若是不去呢?”
“恐怕,这不能如道友意了,我知道你接触了许多传功长老和宗内执事,但若是得罪天门弟子,遁甲宗中,你生活不下去。”
袁甲流语气平静,但话语中的狠辣,让人心惊。
李墨左右看了看,四个结丹修士,团团围住。遁甲宗天门弟子,气息非凡,哪怕是他,也不能突围而出。
袁甲流既然出手,便不曾小觑任何人。
“是么?”
李墨淡笑道:“如果我说,这个东西我拓印了上千份,藏在遁甲宗各处,你还要对我出手么?”
“我不信,你有这样的布置。”袁甲流瞳孔微缩,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不信么?你可以看看这两个地方。”李墨目光平静,便传音给袁甲流两个地点。
袁甲流闻言,神识覆盖方圆千丈,眨眼间,便看到了两枚玉简。
他眉头一拧,看向李墨的眼神,满是杀意。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李墨的难缠。
他不敢赌,若是此事流传出去,他紫薇道体、阵道造诣强横的袁甲流,英名将毁于一旦。
天门弟子中,他袁甲流根基尚浅,也难以压制所有人。王天霸爆出来的糗事,多少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以后,他可是想成为遁甲宗宗主的。
一个哭哭啼啼,穿着开档裤的宗主?
袁甲流脸色微微一变,脑海中的画面有些挥之不去。
他冷笑道:“你隐藏修为,意图不轨,就不怕我们揭发你么?”
“我隐藏修为,如何如何,也自有地门总管顾长青决断。哪怕不是他,也有宗内执事、长老裁决,师兄们这般急切,又是做何打算?难道,是担忧我进入天门之中,影响到诸位么?”掌握主动权的李墨,不慌不忙说道。
“笑话,我们会怕你?”袁甲流带来的一个结丹修士,冷笑说道。
李墨古井无波,并未说话。今日之事,归根结底在袁甲流。若是对方执意出手,在遁甲宗中,李墨也不畏惧。
场中,一时间无比寂静,小北站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良久,袁甲流轻叹:“几位师弟先回泰安峰吧,今日之事,多谢几位师弟了。李墨道友,与我走一走吧。”
一旁,四个结丹修士都是眼露讶异,他们不知,袁甲流到底有什么破绽落在李墨手中,竟然忍耐了下来。
“当心!”
听了袁甲流的话语,他们眉头微皱,点头离去。
遁甲宗中,以袁甲流的修为,哪怕面对的,也是结丹修士,他们对袁甲流依旧信心百倍。
袁甲流见此,向着洗龟池边行去。李墨目光闪动,也与袁甲流并肩而行。
看着洗龟池中嬉闹的青元龟,袁甲流叹道:“原本,四位师弟是我最后的保险,却没想到,第一时间就被道友给逼了出来。李墨道友这一手瞒天过海,用的巧妙。”
“过奖了,袁道友将手下藏得这么深,也同样让我惊讶。”李墨看了眼身后的小北,眼神闪动。
袁甲流叹息道:“不过是不想见王天霸,所以才出此下策罢了。”
李墨脸色平静,沉默不语。
他虽然好奇,为何袁甲流不愿见王天霸,但心中,却并无探究的想法。
但袁甲流似乎猜到了李墨的心思,他脸上奇异之色闪动,竟然自己讲述了起来。
“不想见王天霸,他手中握有我小时候的糗事,只是其一。这些儿时糗事,虽然让我厌恶,但不至于九年不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原因。”
“哦?愿闻其详。”李墨淡淡道。
“你知道么?我这个表弟,从小到大都十分诡异,他不是无灵根,而是根本无法修炼。道友也知道,无灵根,只是对天地灵气的感应不足,花费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总归可以让人到达结丹境界。
更不要说,大赤峰有肉菩提这等神物,可以让人直接结丹。
从小到大,五老峰在王天霸身上,投入诸多资源。哪怕是无灵根修士,恐怕也早到了结丹境界。
可是王天霸没有!
哪怕是大赤天魔王留凡为他去云苍山求得灵药,去大夏皇族为他求取气运,也根本不行。”
袁甲流语气唏嘘,对王天霸的过往,感慨颇多。
“我不愿见王天霸,其二便是,忌惮。”
袁甲流顿了顿,继续道:“成为遁甲宗天门弟子,我也算有一些底气。大赤峰王留凡虽是化神,但有遁甲宗,事实上我并不畏惧。但五老峰一荣俱荣,我很担忧,见到王天霸时,会无法克制自己,会想要……杀了王天霸。”
李墨听到此处,眉头微皱。
袁甲流的话语,让李墨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个结丹修士,心境不至于这么差吧,只是糗事的话,不该让他“无法克制自己”才对。
“与其说无法克制自己,不如说,畏惧!”
袁甲流似乎想到什么,身体微颤,看向李墨问道:“在道友眼中,王天霸是个什么样的人?”
“目中无人,霸道骄狂,自大自负,不过,却也颇为纯粹。”李墨淡淡说道。
“纯粹,是啊,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袁甲流眼神复杂,继续道:“小时候,我也曾对这个表弟不能修炼,有着十分的怜悯,所以与王天霸十分要好。可是,直到十六岁那年,我在大赤峰之时,才明白隐藏在王天霸身后,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怪物?”李墨紧紧皱眉,他能感觉到,袁甲流的话语中,确有几分真情实意。
袁甲流苦笑:“我知道,我此刻这样说,道友定然以为我在挑拨离间。事实上,我确实有几分这样的想法,但同样的,我也可以保证,我接下来说的,或许有些诡异,但句句为真。
在我十六岁那年,去往大赤峰时,我亲眼目睹,当时不过六岁的王天霸,正在……吃人。”
“吃人?”李墨呼吸急促。
“不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吃人,我看到他将一个凝气女婢,活活的吞入腹中。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去大赤峰半步,就是因为……惧怕。
那是我第一次撞见,一个人如此纯粹的恶意。
道友是否觉得,我在胡言乱语?”袁甲流苦笑一声,如是说道。
李墨深深地看着袁甲流,袁甲流有说谎的理由,这话语听着也十分虚假,满是破绽。
可是,偏偏在李墨神识感应中,袁甲流并未说谎。李墨终于明白,为何九年时间,袁甲流都不曾见王天霸一面了。
李墨深深看了眼袁甲流,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这个结果比我想象中已经好了不少。毕竟,哪怕是我的亲人,都没有相信我。
我想告诉道友的是:王天霸此人,并么有那么值得信任。”
袁甲流嗤笑一声,眸中满是嘲讽之意。
他转头看向李墨,正色道:“上面说的,道友相信也罢,不相信也好。既然你是结丹修士,那么天门弟子,便有你的一个名额。说到底,我并不想与道友为敌,那些糗事,我虽不想面对,但道友准备充足,我也认栽。
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修炼,如何?”
袁甲流的话语中,满是功利,直白而又现实。
若是李墨不是结丹修士,恐怕现在就不是这般待遇了。
若李墨不是早有准备,恐怕袁甲流也不会这般友好了。
这一刻,李墨无比怀疑,方才的话,是袁甲流眼见事不可为,为了与自己拉关系,刻意而为。
只是,李墨表面不露声色,他淡淡说道:“所以,方才袭杀之事,就这么算了么?”
李墨话刚出口,袁甲流脸上,笑意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