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楚从天牢出来后不久，便听说秦煜然在狱中自尽了。
还没等到皇帝后悔，还没等到问斩那一日，还没等到和乐和太后求情，他便先一步了断。
又开始下起雪了。
宁楚楚裹紧了自己的身子，冒着刺骨寒风经过太极宫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杂乱的吵闹声，她好奇，侧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女人跪倒在大雪中，眼睁睁地看着太极宫殿那巍峨紧闭的大门，声音凄惨壮烈，“父皇，我恨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不顾亲情？”
女人边上，围着好几个持着长矛的士兵，可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伤害了她。
皇帝的贴身太监在这个时候也迎上前来，示意那些个士兵退后让开，苦口婆心地却劝道：“公主，皇上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可要理解啊——”
“我要怎么理解？皇兄不过是去了一趟成安，不过是因为邢昭造反，这便能说明皇兄有谋反之心吗？他怎能这样断定皇兄的罪名，逼皇兄去死？”秦琳琅声声控诉，可说得再大声，那宫殿的大门也未曾挪开一下，冰冷无比。
她气愤地站起身来，从头上扯下一根簪子，跌跌撞撞地就往那威严的宫门跑。
那太监一下慌了，连忙招呼着士兵上去拦着。
一个士兵心急，一个不小心，手上的长矛刺了出去，直接戳中了秦琳琅的肩胛骨。
“噗嗤”一声，秦琳琅倒了下去。
又是一片手忙脚乱。
秦琳琅自然没有死，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的宁楚楚顿时有些感慨，她轻叹了一声，无奈回了坤萦宫。
后来接连半个月，整座皇宫像是死了一般，一片安静。
宁楚楚的生活也因此无波无澜，只是听人说，原本被关在碎玉宫的庆妃逃了，夜里侍卫们寻过许多次，都没有踪迹，渐渐地，便都放弃了此事。
冬日里天冷，宁楚楚每天早晨都组织了人去偏僻的破旧小院落寻柴火回来，烧了热水浣纱。
直到两天后，云向巧突然过来寻她。
“你先前是跟着孔嬷嬷学化妆的吧？”
宁楚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明儿一早，娘娘需得前往清宁宫谒见太后，你卯时便得过来，帮娘娘上妆更衣。”
“是。”
宁楚楚不敢怠慢，隔日便起了个大早，草草收拾完自己之后，便去了梦嫣殿。
彼时惠妃刚穿戴好衣裳，一身枣红色的貂皮大绒衣绘荷色莲沙边，看着端庄雍容，很是符合身份。接下来，便是看宁楚楚的妆容了。
她也偏用了一些比较成熟的色调。
打底的气垫比较清爽，色彩上用枣红、枫色渲染，唇妆也是霸气全开的哑光豆沙色号，不仅显得温柔贤惠，还格外凸显气质，配上一个结寰式发髻，结寰于两侧，弄出仿佛双刀髻的姿态，配上金梅花宝顶簪和红宝石串米珠头花的点缀，高雅十分。
惠妃瞧着镜中的造型，嘴角微微一勾，看起来很是满意，只是有些奇怪地喃喃道：“都是孔嬷嬷手下学出来的手艺，怎的风格变化这般大？”
宁楚楚反问道：“娘娘说的是……”
“先前本宫的妆娘，她聪明好学，也很得本宫心思。”惠妃道，“不过这两日，大抵是因为天气不好，染了风寒，告了假。如今你一来，这妆容一上，倒叫本宫有些难决断。”
宁楚楚微笑。
她记得之前刚看到惠妃的时候，就曾经夸奖过惠妃的妆容，还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能够看到惠妃的妆娘，一定要上去认识认识。
如今进了这坤萦宫，想来见到那妆娘子不远了。
眼下，她还是得服侍好惠妃，跟着惠妃去了清宁宫。
虽然现在是冬日里，不必像夏日般每隔两个时辰就补妆，不过为防意外，还是得跟着的，这也就恰好进了清宁宫，瞧见了秦琳琅。
彼时惠妃领着云向巧进殿，她同其他普通宫女在外头候着，过不了多久，秦琳琅便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了。
经过半个月的休息，她看起来已然恢复了，只不过脸色不太好看，一双眼睛有些微微凹下去了，径直走入大殿，眼睛没有斜视，所以瞧不见宁楚楚。
宁楚楚轻叹。
大抵也就小半天的功夫，惠妃和秦琳琅终于从里头出来，不过站在院子外面，惠妃拉着秦琳琅的手，劝慰道：“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秦煜然的事儿，太后也很难过，可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秦琳琅将手抽回来，显得有些气愤，“皇兄死了，最开心的是你吧？可以扶着儿子上位，再也没有人威胁到你了。”
惠妃一怔，“琳琅……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秦琳琅的眼眶突然有点红，“皇兄死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为了扶太子上位，现在，你可满意了？”
她说完，便一个甩手，直接转身就走，一点面子也不给惠妃留。
边上的云向巧咬牙看着秦琳琅的背影，上前，“娘娘，这丫头也太嚣张了一些，今后，怕的确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惠妃冷冷看了云向巧一眼，摇头道：“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个孩子，没有动手的必要。
“难道娘娘打算让她顺利长大，羽翼丰满，那时，要想回头，可就难了……”
“够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惠妃的语气凌厉了好几分。
这里毕竟还是清宁宫，太后的地盘，到处都是太后的人，若是说错一句话，很容易就传进太后的耳朵里，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太后是上届宫斗赢家，想要在她头上动刀子，只怕是自寻死路。
云向巧也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没敢再多讲了。
这回，秦琳琅可是跟惠妃闹翻了，在太后面前的表现也不是很好，若是这时候除掉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宁楚楚不忍，采了几朵惠妃最爱的一品红，剪碎了放在小匣子里，找个宫女带去给秦琳琅，只希望秦琳琅能够有所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