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在船舱内静静地望着外边，男子说的这番话，直令他惊心动魄。他退开几步，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花瓶。
男子听到异声，猛一回头，那如电一般的双眼循声向王直这边望了过来。
幸好王直眼疾手快，用手接住了花瓶。他急忙蹲下身子，故作一片鼾声。
便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白影闪动，一个白衣女子赫然出现在了男子面前。
王直再望过去时，不禁全身一颤，朦胧的月光下，只见这女子一双美轮美奂的含情目，闪耀着血色的光泽。他一眼认出，这白衣女子正是那夜遇到的狐狸精。
王直心下骇然：“她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白衣女子望向那男子，脸现愁容，道：“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男子见到白衣女子，并未显得诧异，只是摇了摇头，道：“妹子，为兄在等那边的消息，你去歇息吧。”
白衣女子默默的望着他，柔声道：“公子......你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你也不年轻了，再这么熬下去，身子早晚要垮的......”她的语气显得有些责备之意。
男子平静的道：“我不累。”他顿了一顿，眉宇间似有一团疑惑，问道：“妹子，那个捕头究竟是怎么进去古庙的？”
白衣女子听了，也是一脸不解之色，摇头道：“那夜，我只想吓唬吓唬他，把他引到了乱坟岗，就是想他不要搅进来。我这些年在此地的勘察，这个捕头倒不是坏人，我不想让他枉死......”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瞧了一眼男子，似怕他不高兴，又道：“他中了我的幻术后就昏迷不醒了。我也是奇怪，才命灰仙将他救出来......难道他找到了名册？”
男子点点头，将手中书卷递给了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接过书卷，怔怔望了好一会儿，颤声道：“竟然让他找到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是因为这个名册丧命，姐姐，也是因为这个名册......”
男子眉头一皱，闭上眼道：“妹子，你别说了！”
白衣女子微微抬眼，月色下见到他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只是故作一副平静之态。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深叹了口气，转念之间，她突然脸色一变，道：“公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男子望向她，问道：“何事？”
白衣女子发了半晌怔，脸上一阵激动，一阵忧伤，道：“那个捕头有没有和你说，他见到......他见到......”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摸向自己的衣袖口，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男子听了，忽然双眼睁大，道：“妹子，他见到什么了？”
然而，白衣女子搜了好一阵，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惶惑道：“明明是我亲眼所见，那个捕头亲口告诉我的！难道我听错了，看错了......”
男子脸上一阵疑惑，回身向王直这边望去，道：“王捕头就在我船上，妹子有何疑问，可以当面问他。”
忽见一个锦衣卫快步跑来，喊话：“报！大人，古庙门前又连死了三人！”
男子听了，微微一笑：“远远不够......县衙有何反应？城里的百姓有何说法？”
锦衣卫道：“属下勘察，整座城已是一片人心惶惶。这深更半夜的，百姓谁也没有睡，都围在庙前看热闹。大家众说纷纭，都在猜测凶手是谁。不过，百姓议论的都是玄幻鬼神之说。那县老爷请来了几十个和尚道士，现在正在庙前大设法台，诵经驱鬼。”
男子冷笑一声，道：“他这是在故弄玄虚，欲盖弥彰，愚弄百姓的伎俩罢了。盐党有何反应？”
锦衣卫道：“大人，古庙的四周，处处布满盐党的人。不过，这些人全在我们的监视下。现在古庙乱作一团，夜晚天黑也好行事，只待大人您一声令下，便能将他们通通缉拿！”
男子凝神思讨，摆手道：“不急，明日一早，你带着几个弟兄，扮成商人，去红月楼向那里的人散播一个消息，就说盐党的私盐库，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那里藏有的盐，足够让这里的百姓吃上十年。”
锦衣卫当即得令，退了下去。
白衣女子在旁瞧着，神色显得有些意外，道：“公子，你此举何意？既然名册已在咱们手中，为何不将他们统统拿下？”
男子道：“若是现在把他们抓起来，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我要好好戏耍他们一番！若将盐党的盐库公之于众，那些贪恋之辈，必会去抢，不出三日，雾城大乱。盐党找不到名册，会发疯，会恐惧，会狗急跳墙，会接着杀人！”
白衣女子听了，脸色大变，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道：“公子，你这又是为何啊？”
男子仰望星空，道：“为你姐姐报仇！”
白衣女子浑身颤了一下，道：“这......这是在枉杀无辜！”
男子回身望向她，道：“我为天下人做了这么多事，落得了什么？如今，我只为月娘一人复仇，他们欠月娘的，都得给我还回来！”
白衣女子呆呆的望着他，幽幽道：“若是姐姐在这里，她一定会阻止你的。公子，我......我怎么感觉你变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少年吗？这会造孽的啊！”
男子道：“我早就死过一回了。所有的孽都是我造的，不会折损你的修为。”
白衣女子听了，忍不住流下眼泪，道：“公子，姐姐临走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些年，你不娶妻，更没有子嗣，我若走了，你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男子默默低下头，过了良久良久，道：“妹子，为兄说话有些重了。”
白衣女子道：“公子，我懂姐姐。我知道你想念姐姐，想为她报仇。可你在姐姐心中，是个大英雄。你还记得那一年姐姐为你挡下的那一刀吗？”
男子听了，神色恍惚，仿佛陷入到了遥远的回忆当中。
白衣女子接着道：“我记得姐姐那次醒来后和我说，雁郎是为了救全城的百姓，才得罪了她爹爹的马帮，所以那一刀，她心甘情愿为你挡！”
男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道：“那日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