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久久不语。
哈里森皱了皱眉头，显然他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那你还记不记得，在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第一个开始不安的人，却是周焱，他缓缓攥紧了拳头，身体僵直，好像全身的器官只剩下了呼吸的本能。
他甚至不能思考，思考这一切的原因。
所有噩梦的起始点，来自于安然离开的那天晚上。
但里面始终没有传来其他的声音。
哈里森看着安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手指微微弯曲着，紧紧抓着身下的皮质躺椅，躺椅发出微微的声响，像一个有气无力的老人。
而因为太过用力，安然的指甲有些充血，她汗流浃背，身体微微抽搐着，一张脸却是苍白如雪。
为了避免她继续伤害自己，哈里森打了个响指，缓缓道：“安然。”
但安然仍旧是紧紧闭着眼睛，身子抽搐地更加厉害。
周焱再也待不住了，他大步走到屋子里，伸手把躺椅上的安然拽起来，紧紧抱着她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不想了，不想了。”
安然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深深地陷进周焱的衣服，她仿若发狂般地撕扯着，但西服哪里有这么脆弱？她的指尖开始浮出更多的红色，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哈里森连忙找镇静剂，只是他自诩心灵治疗师，从来不用那种东西，也无从寻找。
白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他紧紧抱着曈曈，不让曈曈看到里面的画面。
而周焱则伸手抓住她的双手，安然的手很小，很轻松便能被他的大手包裹住，她双手动弹不得，便一低头，直接咬住了周焱的肩膀。
哈里森不由惊叫一声，“周先生！她现在没有意识，请打晕她吧，不然，只要还有精力，她就不止会伤害自己。”
周焱摇摇头，表示没事，沉声道：“哈里森先生先出去吧，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
肩头传来尖利的疼痛，安然还在加着力气——周焱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想必已经血肉模糊了。
这几天，定然是诸事不宜。周焱想着，不然，手臂还没好，肩膀怎么又见了血……
哈里森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去，在外面帮两人带上了门。
周焱将安然直接抱在怀里，却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在剧烈挣扎中，腿脚却完全没有动作，好像是不属于她的身体一样。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将她抱得更紧。
约莫十来分钟之后，安然口中的力道却忽然减轻了，周焱伸手轻拍着她的脊背，像抱着一个婴儿，心中想着，看来是力气用光了。
但安然却在他的怀里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微微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伸手摸了摸唇角，牙齿微微发酸，呈现出一种用力过度的感觉，而她的嘴上却带着鲜血。
她心中一惊，低头便往男人肩头看去，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装，打眼看上去，肩膀好像被什么打湿了一样。
安然知道那是血。
她努力想要回想刚才做了什么，但脑袋却剧烈地开始疼痛起来，生理性的眼泪不住地落下来，她看着周焱，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牙齿带着血液的暗红色，像只漂亮的吸血鬼。
周焱将她抱得更紧，沉声道：“不要道歉，你没错，你没错……”
他一遍遍重复着。
安然哭了许久，最终倒在周焱的臂弯里，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倒了。
但不管哪一种结果，都证明——心理治疗失败了。
将安然好好安置在床铺上，周焱才转身去找哈里森。
哈里森正和白戬座谈，见他来了，不由一脸敬佩地冲着周焱比了个大拇指。
“作为情人，你很好。”
周焱勾了勾唇角，并不去指出哈里森的错误，只是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们都问到了。那我便跟你们细说一下吧。”
哈里森面色认真起来，一双祖母绿的眼睛扫过两人。
“一开始，我的催眠很顺利，显然，安然女士并未忘记往事，不然她不会这样快速地回答我。”
白戬皱起眉头：“那你是什么意思，安然在骗我们？”
“不不不！”
哈里森连忙摆手，指了指脑袋，“人的记忆是存放在这儿的，记忆分为感官记忆，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我们所指的记忆，大多是长期记忆。长期记忆的资料本身一旦形成就永远不会遗忘，问题只出在如何找出、取出记忆的手段是否有用而已。”
白戬变得有些不耐烦，轻哼一声道：“显然，你找出记忆的手段，并没有什么用处，而且，还伤害了病患本人！”
他对安然如今的状态仍旧耿耿于怀，早知这样，他就不带安然过来，进行这狗屁的治疗了！
但想到这件事他也是参与者之一，白戬心中也不由闪过些许愧疚。
哈里森摆出一副被伤害的样子：“您……您这样说……”
看他一副不想再谈下去的样子，周焱沉声道：“哈里森，抱歉，他只是太着急了。至于您，有什么请直接说，我们不会质疑您的专业性。”
哈里森一脸感激地看了看周焱，轻哼一声直接背对着白戬说话，将白戬气得，差些拎起来揍他。
“安然女士现在的状况很特殊，我可以保证，这段记忆她记得，而且相比于其他的记忆来说，十分深刻。但现在，不经过她的同意，谁都不能帮她找回记忆。”
白戬连忙道：“我们既然带她见你，那肯定是得到了她的同意。”
“不是这种同意。”
哈里森道：“安然女士手中，握着一把无形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愿意用钥匙打开大门，她才能看见所有的事情。而且，我怀疑，五年前她可能受到过虐/待，刚才周先生应该看到了。她很痛苦，但现在的痛苦，显然只是那时候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她很痛苦。
他来的太晚了。
周焱指尖微微一颤，喃喃道：“刚才，她的腿脚，并没有动作……”
哈里森带着悲伤的语气喟叹一声。
“显然，她的腿在当时，应该是没有知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