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铁出来了,汉末这个时代的,钢铁冶炼就已经到了尾声,剩下的就是铁匠慢慢渗碳,把熟铁不断锻打成钢,打造成钢刀钢枪长戟宝剑,一条铁放在碳火里打扁了,折叠一下,然后继续去锻打,这就是百炼法,百炼成钢就是这么来的。
可这太旷日持久了,百炼一把好刀,怎么也得十几天,就算一般士兵用的普通十几炼二十几炼刀剑长戟,一个熟练铁匠一天也打不了几把,装备十万大军所需要的工时,人力物力,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王厚是实在等不了这么久,也花不起那些粮食,所以他作弊了。
第三次,这些炼制好的生铁熟铁,又一次被投放到了炉里,不过这次搭配的却是很有技巧,就跟包包子那样,一块生铁疙瘩用敲打成片的熟铁给包裹起来。
在王锤子几个都是惊奇的张望中,王元按照王厚的一步步指示,拿着火钳夹着一块块包好的“包子”,不断的活动着。
练个钢铁也很不容易,那些黑漆漆的炭块强悍的温度烤的人眉毛头发似乎都要焦了,强悍的热力中,生铁最先融化成铁液,然后和半融化的熟铁交汇在了一起,王元则是为这些铁块来回换着地方,另一边,风箱的吹拂下,大量氧气与这些铁块结合在了一起,钢材中最后含有的一点杂质也在表面被氧化解结出来。
一个来时辰,二十多坨大小不算规整,却黝黑发亮,散发着金属光泽,沉甸甸的钢块儿放在了王厚的桌子前,王元这货还在犹如看到绝世美女那样不住的搓着手,王厚自己则是悻悻然的坐在那儿哼哼着,这个冒失鬼,工匠精神倒是有,可就是太咋咋呼呼了,差点没把老爷我噎死!
就像抚慰着情人一样,粗糙的手从这些铁蛋子上划过,许久,王元忽然间,又是无比激动的重重一抱拳头。
“家主,这些精钢一定要交给小人打照,小人有信心打制出堪比莫邪龙渊那样的神兵利器!”
然而,看着他满是期盼的大豹子眼,王厚却是悠悠然的晃了晃脑袋。
“不行!”
…………
急促的马蹄子声在通向山的狭窄小路上干脆的响了起来,一行十多个骑士轻快的踏着小雪循路而上,不过上到半山腰时候,最前面那个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却是猛地一勒马缰绳,有些愕然的停住了脚步。
要是在后世,王厚这矿场绝对是被取缔的典型,这才一个半月不到两个月,本来一片平整干净的小山坳被他祸害的不像个样子,别的地方雪是白的,他这儿雪是黑的,被煤面子糊了一层,西面,地表露出来的煤已经挖空了一个螺旋形的深坑斜着向山里头扎进去,还有不少灰头土脸的佃户壮丁挑着市上买来的柳条筐不断向外运着煤,东面另一片小山坡上,则是跟棋盘那样笔直的列着一排排的小趴趴房,还有人不断的烧着砖头去盖着房子。
北面,佃户们赶着牛,从深山中偷来木头,回来支应各项建筑,南面最靠着道口,则是一个片棚子取,一头是妇女老人合着泥做着蜂窝煤,另一头干脆被改建成了铁匠铺,叮叮咣咣的敲打声还有炼铁炉的黑烟不断蒸腾而起。
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脏乱差!
更怪异的是,这边的铁匠铺子,一边打铁,一边居然还不断传来嚎啕的大哭声,错愕的歪着脑袋打量几眼这十几天没来又乱了几分的煤矿山谷,旋即曹红节是潇洒利落的翻身下马,缰绳往后一扔,兴致勃勃的向着挨着最近的铁匠铺跑去。
“王厚那个废材呢?听说他弄到了不少上好的铁料,赶紧叫他出来,给本小姐打造几把兵刃玩玩!”
不爱红装爱武装!曹红节这受到的教育也是没谁了,一进铁匠铺门,她就拍打着桌子嚷嚷着,不过听着她叫嚷,那个一边哭一边轮着锤子的肌肉铁匠却是无精打采抹了一把眼泪儿,向里面指了指,旋即接着一边论锤子一边哭那每一锤子轮下去,都好像砸了手那样惨。
满心都记挂着打几把好剑,来一领衣甲,好奇的瞅了两眼,曹红节又是轻快的向里面跑去。都说好奇害死猫,又说女人如猫!这妞作为女人是真不合格,不过后面跟着的郭嘉却是作为女人合格了,老小子比猫还好奇,他是裹着王厚那儿打劫来的厚羽绒服大袍子,好奇的瞅着这个快一米九的肌肉大汉哭的像个一百九十斤的孩子那样,在好奇的看着他把手里钢块打造成了锄头,放在脚踩的新磨石上打磨出锋刃来,再挂到墙上。
墙边上,打造好的锄头已经有一大堆了,还有工人在那儿井然有序的安装着锄头柄,好奇下郭嘉也摘下了一把,在自己手里掂量了下重量,又把磨好的锄头锋刃儿在手指肚试验了下,瞬间,他就明白了王元这个昂臧大汉为毛嚎啕大哭了,一拍大腿,他也是悲催的叫嚷起来。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甩着衣袖,这位曹操麾下第一鬼才也是满脸悲催急匆匆的钻进了煤矿中。
……………
万恶的封建社会,别人都住小趴趴房,王厚就搞特权给自己盖了一间大瓦房,室内厨房,室内卫生间,窗户还用纸贴了一层,靠在窗边,王厚正滋溜滋溜喝着陈登好不容易才从南方淘弄来,这个时代还不算太流行的热茶,而头一次,曹红节跟个乖宝宝那样,乖巧的坐在炕沿边,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发话直点小脑瓜。
“王途求啊!王途求!你丫的简直是暴殄天物!马上让你的人停手,别再打锄头了!你丫丫的!老子这上百贯才买来的宝剑钢口都没你那好,这么好的钢口你不用来打造兵器,竟然用来打造农具!老子!老子恨不得踹你两脚!”
近猪者肥,近娘者伪!王厚虽然不是娘炮,可和他住久了,郭嘉也一口一个老子跟着粗鄙了起来。
不过也难怪他生气外加痛心,这年头大多数还是用木炭低温冶炼,学过初中化学都知道,温度越高,化学反应越强烈,不到一千度的炉温,许多铁矿石中涵盖的非金属杂质元素氧化分离不出来,这些玩意在打造好的刀剑中,使刀剑强度下降,上上阵正常有把刀砍断的情况,还需要拳脚交加。
现在煤炭炼铁也不是没有,煤炭的确提高了炉温,可煤炭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常年埋在地下,绝大多数煤炭中都含有硫化物,这些硫化物与金属共烧,又进入了金属内部,同样也使金属变硬变脆,甚至还不如低温熔炼之后再用百炼法锻打去除杂质的刀剑质量来的好。
郭嘉随身携带这把装十三耍帅的大宝剑就是这种尴尬境地下的产物,当初那个有名的铁匠为他锻造了七七四十九天,十足的百炼剑,可品质也就是中碳钢左右,他还花了一百多贯,差不点没花个倾家荡产,好家伙,铁料还不如王厚打锄头的。
如今郭嘉这种感受,就和后世王厚骑着电瓶车,看着人家往保时捷油箱里灌油漆,试验能不能走那种心情一毛一样,总结一个字,那就是太他娘的败家了!
然而奈何,郭嘉这气急败坏的叫嚷了一大堆,王厚却是眼皮都没眨一下,慢的骚摇的晃悠着手里的热茶。
“郭兄啊!我王途求忠于丞相,弄得许都中多少世家大人物看我不顺眼,我这儿囤积点粪肥都有一群人弹劾我破坏风水,要是开始打造刀剑,还不得弹劾我要造反啊?郭兄,小弟可不像再被推上刑场掉脑袋了!”
“你这……,唉……”
这话说的在理,就算鬼才郭嘉居然也是无言以对,晃了晃脑袋,他只能是肉疼的又张望向了窗外的铁匠铺子,好一会,这才上火了那样悲催的叫嚷着。
“叫我出城来啥事儿?不会是就看你败家吧?”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提到这个,王厚立马不敢装十三了,赶忙给郭祭酒又是倒上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奉上请坐着,一边陪着笑脸问道:“郭兄刃侠义气交友广泛,这许都城内三教九流都有交游,小弟佩服至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还是王厚自己的口头禅,郭嘉端着茶碗翘着二郎腿坐下,不客气的把他骂王杆子的话又落回到了他头上,听的王厚自己差不点没吐血了,满是悲催,苦着一张脸王厚不得不再一次重重一抱拳。
“那您认不认识会炼丹奇术的术士方客?”
“哦?你王途求居然也信东方朔一类的方士之言?”
这话听的郭嘉忍不住眉头一挑,有些意外的问道,不过旋即,一股子阴仄仄的狡猾又是在郭鬼才的脸上浮现出来。
“介绍给你,郭某有何好处?”
“郭兄,刚夸玩你急公近义……”
“少来这套!老子不管那些儒生咋嚼舌根,你这上等精钢,大宝剑给我打十把,来两把槊,甲你再给我打一领子,要全身甲,别弄个胸甲糊弄我老郭!”
“别介啊!打劫啊!”
一听这话,王厚的脸更是拉的犹如苦瓜那样,无比悲催的一作揖,可惜,郭嘉何人?压根不吃他这套!
“王兄,许都城中,与方士有交往的,也就郭某,荀令中!对了!董承董太师,杨修杨令官还有你们晋阳王氏与方士也有交结,要不去问问他们?”
王厚差不点没再一口老血出来,荀彧勉强不是他仇人,可他属于士族一方,看自己也不顺眼,,剩下几个,估计给他引荐了方士,他也不敢要,一回头他们就能跑曹总那儿打小报告去,什么压胜,什么巫蛊诅咒,都能叩自己脑门上,无可奈何之下,王厚是鄙视的竖了一根中指。
“郭兄义薄云天,王某感激不尽!”
“王兄这是何意?”
“哦!我们晋阳靠近胡境,竖起这根手指是表示感谢的意思!”
“原来如此!受教了!”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王厚忽悠了,又是在他这儿占了半天便宜,郭嘉这才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今晚曹红节就住在这儿不走了,剩下他自己返回许都。
不过路过铁匠铺子,看着王元又是大哭着打好一柄铁锹挂在墙上,伸手摘了一把锄头,照地上一挥,喀嚓一声,锋利的锄刃轻而易举的钉在了铁匠铺地上,看着丝毫未伤刃的锄头,郭嘉也忍不住再一次仰天长叹。
“败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