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终于爬到了半山腰,只见温泉周围长着许多参天的大树,许多奇花异草也点缀其中。
水汽氤氲,似雾,似烟,似纱,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坠入云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徐倾棠一手摸着不存在的胡子,一手假装端着酒杯,俨然一副大文豪的样子。
“这我就忍不了了!”
尚灵一脚把站在温泉池边的徐倾棠踢进了水里,徐倾棠狗划水地在池子里噗通着大喊:“我要和你割袍断义!”
尚灵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抓着徐倾棠的手,让她抓着自己的衣服,故作夸张地说:“来啊,衣服就在你手里,啦啦啦啦——”
张璐添油加醋地在池边往徐倾棠脸上扑水,三人看架势是要打起来了。
许攸刚脱下外衣就听见草丛里有微弱的脚步声,听脚步声似乎来的人还挺多,正一点点向池边靠近。
“有人来了。”
许攸边穿衣服边说,耳朵却支起来捕捉声源。
“大概十来个,法术很低。应该主角还没登场。”
池子里的三个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彼此紧张的心跳声。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手里的剑高高举起,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紧随其后,草丛里又窜出许多或拿弓箭,或拿长剑的男男女女。
虽说法力低,终究是要比不会法力的厉害些。来人个个气势汹汹,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二话不说就将四人团团围住,张弓拔弩的气氛令人有些胆怯。
“这不是勇戒兵!”
“这个小姑娘好眼力啊,这是我鸣炪山庄的花伶们,今日就是来取你们性命的!”
王莹坐在不远处四人抬的步撵上,翘着二郎腿,低头欣赏着自己的青葱玉手,语气却是那般讽刺与蔑视,弄死她们就像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攸仔,小仙女还有没有给你啥后手啊,有的话快使啊!”
徐倾棠警戒地看着周围,趴在池子里只露出半个头。
“都放在山脚下的竹屋里了。”
许攸有些懊恼地责怪自己太大意了。
“颜嫉子,那日你既然救了我,又为何如今来杀我?”
“呵,你拿了不该你拿的东西!”
王莹似是觉得无趣了,便站起身手里幻化出一把长剑,轻轻踮了一下脚就来到了徐倾棠面前,一掌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徐倾棠的腹部,徐倾棠重重飞出摔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王莹刀一挥尚灵和张璐就被剑波震倒在地,双双吐了一大口血。
花伶们也迅速加入了战斗,许攸只能赤手空拳地跟花伶们打,好在不是花拳绣腿,却也只能堪堪自保。
“快站起来打啊!尚灵快吃鸡排!”许攸着急地喊着。一个花伶趁许攸不备,从后面偷袭了许攸,长剑砍中了许攸的左肩。许攸分心回头看,却被与许攸正面交锋的花伶钻了空子,那花伶的长刀割破了许攸的衣袖,在右臂上留下一道血印子。
尚灵赶忙摸遍全身,掏出鸡排咬了一口,顿时觉得恢复了不少力气。“啊——”
极具破坏力的一声吼将四周的树都震倒了,禽兽四处逃窜,有几个花伶已经开始七窍流血了。
“竟是碎骨吼,有意思~”
王莹笑了笑,不急不缓地幻化出一张弓,“咻”地一下一支灵箭就从背后向尚灵飞去。
张璐赶忙拉了一把尚灵,但箭还是擦伤了尚灵的手臂,受伤处迅速变成了炽热的红色,还有黑血在不断地流。
徐倾棠忍痛背倚着池子的池壁,想起以往看到的情节都是危机关头女主的血或眼泪可以激活圣器,便想着试试。
可就连口水都试了,这凤鸾佩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人怀疑是不是坏了。
“倾棠,你快点啊!”
徐倾棠越急越慌,汗水就像小溪一样哗哗往下流。徐倾棠随便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嘴里念着“天灵灵,地灵灵”。
“啊——”
王莹用灵力化出一只手,轻松地将徐倾棠提到了空中,死死掐着徐倾棠的脖子将她快速沉入温泉中,又迅速提到空中,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徐倾棠脸白得跟纸一样,冷汗连连,手里却仍死命攥着凤鸾佩。
尚灵又是一吼,比之前还要狠,王莹站着的地方已经凹下去一个大坑,大多数的花伶也倒地不起,失去了战斗能力。
王莹没注意到,被震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许攸和张璐从后面一人一腿地死死抱着王莹,张璐更是直接咬着王莹的小腿。
王莹吃痛,本想一个气波将两人震开,但两人生生忍下了,王莹迫不得已启动了剑阵,无数的剑自四面八方飞来,笔直地插入两人的后背。
许攸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背上火辣辣的疼,多想睡一觉,可又不想松开手。张璐疼得松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第一次觉得离死这么近。两人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肉已经翻出来了,狰狞地不敢看。
王莹的小腿上留下了一圈牙齿印,也是血肉模糊。
尚灵一下弹起,准备撂倒王莹,但王莹先一步抓住了尚灵的手,在空中极速地将尚灵丢了出去,尚灵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才重重地落在地上。
徐倾棠挣扎着从温泉里爬出来,呛了好多水。王莹注意到了徐倾棠的动静,不屑地看了一眼。
“不自量力。”
化出一只手直接将徐倾棠的头摁在水里,徐倾棠双手使劲扑腾,拼命摇着头,可根本抬不起头,水毫无征兆地灌进了肚子里,不一会徐倾棠就没了动静。
王莹用法力将其他三人全丢进了温泉中,不费吹灰之力捞起了徐倾棠手边的凤鸾佩,还一脸“可惜”地看着四人:“何必呢,这凤鸾佩早些给我,你们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啊~”
“她们受的苦,自有人来报。”
王莹警惕地回头,发现五米处张伊一正看着自己。虽张伊一带着面纱,可透过那双眼睛可以看出她心中的愤怒与不理解。
洪嬅已经张弓搭箭做好准备了,赵宁珏的翎纹红穗长戟笔直地插在土里。
“这凤鸾佩我要定了!”
王莹也不怕,三个人只有张伊一会法术,其他两个武功再高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王莹忘了,高超的武功和稀世法器,杀了她也是绰绰有余,不然星辉教也不敢说只要钱够杀女帝也不是问题这样的狠话了。
“凤鸾佩乃皇家圣物,不是我们可以操控的,既然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就应该早些还给她。”
“呵,我就是替是婉来抢的。”
“你知道她不是。”
张伊一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挥手,洪嬅的落英箭已经发射,流光的紫色箭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赵宁珏纵身一跃,手中的翎纹红穗长戟直逼王莹的心口。
王莹慌忙一挥手,一个水蓝色的结界出现在面前,洪嬅一箭又飞来了,王莹显然有些吃力,已经被赵宁珏逼得退后了十米,左腿已经跪在了地上,但前上方的赵宁珏似乎只是用了三成功力,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头大汗,力不从心的王莹。两股不同的力量在空中擦出了许多火星子。
洪嬅三步跳到了王莹身后的树枝上,一箭准确无误地射在了王莹的右小腿处,王莹吃痛,惊呼一声勉强没让自己跪倒在地。张伊一一个气波打去,地上的枝叶都被震飞上了天空。
王莹被震的飞了出去,赵宁珏在空中一个跟斗手疾眼快地拉住了王莹,然后力道刚好地把她甩到了张伊一面前。
王莹勉强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赵宁珏的长戟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王莹好笑的看着张伊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像打翻了的调味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高兴还是愤怒。
“要杀要剐随你便!”
王莹躺在地上,眼角不知何时却有了泪光,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还在拼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张伊一拨开赵宁珏的戟,坐在王莹的身旁,拿出方巾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红着眼将她轻轻搂入自己的怀里。
“教主……”
“你们先带着凤鸾佩和那四个人回去吧。”
张伊一打断了洪嬅的话,吹了一声口哨,就听见有马车声自远方赶来。张伊一没有抬头,只是温柔地一遍一遍抚摸王莹的后背。
赵宁珏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地转身和洪嬅带着四人离开了。
“啊——”
王莹讨厌背叛,看见别的姐妹情深义重,嬉闹玩笑,自己也会愤怒地想杀了她们。但内心却无比想念姐姐,甚至还在夜晚偷偷哭,泪水浸湿了枕头。现在就躺在姐姐的怀里,王莹一下子哭了出来,她多想抱一抱这个姐姐,却根本没力气抬手。
“乖,是姐姐打疼你了,不哭了啊,被阿爹看见会被笑话的。”
“可是阿爹再也回不来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张伊一哽咽着说:“我也想你。”
回到三年前
王莹本来叫张莹,当年14的她与15的张伊一是嫡亲姐妹。家族卷入皇权斗争,她们的母亲当年是镇远大将军张蔓寒,却选择支持七皇女。七皇女造反的时候,张蔓寒替她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捣黄城,甚至后来还按照事先七皇女的计划,在兵变慌乱的时候杀了先帝。
七皇女登基后却翻脸不认人,说张蔓寒假公济私,图谋不轨杀了先帝,一杯毒酒送她上了路。还将许多当初的追随者都满门抄斩,却唯独留下了张伊一与张莹,让她们戴罪立功,帮自己守天下,因为她们会张家独创的繁荧剑法,加上两人还在会仙楼学过法术。
张伊一想着要在暗中操练自己的军队,替死去的母上与阿爹报仇,所以答应了,袭爵了镇远大将军,私下里筹建了星辉教。
天真的张莹一心认为姐姐是为了权势,贪慕虚荣,没想到姐姐竟然选择替杀母仇人卖命,一气之下烧了母上最真爱的繁荧剑法谱,从此便与姐姐断绝来往,更是痛恨姐妹情深,处处针对张伊一,创建了鸣炪山庄,培养会法术的花伶好给张伊一使绊子。
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偶尔偷偷站在远处看张伊一,看见她瘦了会心疼,看见她因自己使绊子而哭了,自己也想哭。每每想去抱抱张伊一,可又不能原谅她替狗皇帝卖命。直到发现张伊一有自己的势力,心里才舒服一点,开始猜想张伊一是不是有苦衷,却始终放不下面子去挽回。
其实张伊一也想去找妹妹,但每次站在鸣炪山庄的门口,嗓子就像被掐住了一样,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明明事先都想好了说些什么,到了门口脑子一片空白,欲言又止。
两人心里都挂念着彼此,但谁也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误会越来越难解,两人也越走越远。
所有的误会与怨恨都可以在一声“姐姐”里烟消云散,或许会被仇恨蒙逼双眼,或许会被猜忌捂住双耳,或许会被假象迷惑心智,但为彼此挂念的心依然跳动,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去偷偷注意彼此的一颦一笑,彼此的一举一动,更像是一种心灵的默契,一种血浓于水的纽带将二人紧紧绑在一起,这辈子注定谁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