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隶来至后台,正看见太医上去给仲澜之包扎伤口,仲澜之在那儿龇牙咧嘴,他瞧见了秦隶便大声喊道:“怎么样?我的二殿下可没让你失望吧?”
太医见了秦隶忙要行礼,被秦隶摆手拦下,问道:“王太医快免礼,我这兄弟的伤情如何?”
王太医抚须说道:“仲少侠,在台上被人重伤,后背更是皮开肉绽这是我亲眼所见,如今我查看一番,仲少侠竟已经痊愈了一般,只剩一点皮肉之伤,只需略微包扎,再休息几日便无甚大碍了。”说完这几句话王太医便跟秦隶告退了。
秦隶看着活蹦乱跳的仲澜之笑道:“若非我知你是南溪剑池出身,都以为你是药王谷幸存的子弟了。”
仲澜之道:“听你话里的意思,除了莫磕之外药王谷当年还有残存的子弟?”
秦隶道:“关于当年药王谷满门一案我也曾看过宫里粘杆处的秘档,除了莫磕之外,似乎是还有一人幸存于世,不过我也不敢十分肯定。”
仲澜之心中默念道:要是能找到此人便好了,他能证明我叔叔绝不会作出灭人满门,这等惨绝人寰之事。一旁秦隶看仲澜之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知他必定是想到了一些不快的陈年旧事,便开口道:“你可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你可知你现在已经发了财了!”
仲澜之一脸疑惑道:“我怎么发了财?”
秦隶道:“难道你忘了我在赌场那里压了两千两你胜,如今翻了四番变作了八千两。等下我便命人取了银子,到时分给你三千两。”
仲澜之一听只分他三千两,当下便不高兴了,怒道:“我的二殿下,你也忒抠门了点。在比武场上打生打死,是我!是我!临了,你拿了八千两就分我三千两,把我当叫花子打发呢?不行!再给点!”
秦隶无奈,道:“你见过谁拿三千两打发叫花子的?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行吧。这一共八千两,我分你六千两,自己只拿两千了,这总可以了吧?下一场,陶风和无名刀客的比试,已经开始了,一起去瞧瞧罢。”
因要陪同仲澜之,秦隶便没回与皇帝在一块的座位,仗着自己二殿下的身份硬是在人满为患的二等排位里要了两个座位。练武场上比试将要开始,陶风和无名刀客均已上场。看那陶风面容大概三十年岁,眉目分明,鼻若悬胆,燕颔虎颈,魁梧奇伟,天然一副正派气度中还带着三分雄阔,与他自身的乞丐打扮格格不入,身后背了几个布袋,是他丐帮子弟的身份证明。再看陶风对面的无名刀客,近日天热日毒,他却穿着一身黑衣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头带斗笠,面覆黑纱,模模糊糊令人瞧不清面容。
练武场上,陶风双手负后,巍然不动,冷眼望着无名刀客,说道:“你非我对手,陶某劝你认输算了。”
无名刀客,用自己的行动作为回答。寒光闪动,快刀出鞘,便朝着陶风直直砍去。陶风看着来势汹汹的无名刀客,仍安如泰山,只是原来双手负后,现在却是单手负后了。陶风伸出右手,迎着那柄快刀拍去。无名刀客见陶风如此托大,竟只以单手对敌,更是心中愤恨,内气加注与快刀之上,这一劈定要砍下你陶风这条臂膀!
瞬时之间,刀掌相遇,只听得“叮”的一声,快刀砍在陶风的右掌之上竟如砍在了铜墙铁壁。陶风变掌为抓,五指死死扣住刀身,右臂猛的一拧,那柄朴刀被陶风当场掰断,断为两截。无名刀客又将手中断刀朝着陶风的头颅用力掷出,陶风身子微微一倾,躲过断刀,无名刀客乘此机会又朝陶风攻去,使的是戳人眼珠的阴狠招式。陶风处变不惊,冷哼一声。他一直负于背后的左手,终于动了。这一动可谓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陶风右手弃了半截断刀,挡开无名刀客的招式,自己抬起左手,左掌似有风雷汇聚,突然间朝无名刀客胸口拍去,眼见无名刀客要结结实实挨下这一掌,又陡然惊变。陶风左掌刚刚触及无名刀客胸口的衣裳,忽然察觉了什么,猛的收回了那力道十足的一掌,只是抬腿轻轻一踹,将无名刀客踢飞三丈之外。
这一切变化,场下的秦隶也瞧的清楚,道:“这陶风果然不凡,这内气的一放一收之间有大凶险,一个不好便是重伤自身的下场。陶风这一掌势大力沉,他却收放自如,内气修为可谓精纯深厚。”
一旁仲澜之也点头称是,道:“的确厉害,我自问在内气修行这方面与陶风相比只能甘拜下风。我若是打出这一掌,想要如他般轻轻松松收回那是万万不能的。这陶风不过出身于丐帮这样的二流帮派,还是个弃徒,焉能这般厉害?”
秦隶冷笑道:“能杀到这武试正赛的哪有庸手?当年丐帮闻名天下的时候,你们四大剑地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论底蕴你们四大剑地哪能与丐帮相提并论?你可知当年创立丐帮的是一武功盖世,义薄云天的萧姓大侠,一双肉掌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他的两样绝学,‘降龙掌’与‘擒龙手’更是独步天下。可惜后人不孝,历代丐帮中人除了萧姓大侠,竟无人再学全那两样绝学,其中‘擒龙手’这一绝学更是失传了,只剩得‘降龙掌’在丐帮流传。所以丐帮创派至今已有两百年却逐渐式微,可风云际会,世事无常。这丐帮按说也该出一两个枭雄豪杰了,陶风便是其中之一。陶风是丐帮帮主的大弟子,其人天生神力,在武学一途上又颖悟绝人,本身的武功已经远远超过他的师傅,这‘降龙掌’也尽得其七八分的精髓,颇有当年萧姓大侠的风范,只是不知这丐帮帮主犯了什么昏,这样的弟子也给他逐出山门了!”
练武场上,无名刀客不急不缓的爬起身来,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陶风对她说道:“我的掌下不伤女流之辈,你且认输吧。”
这是陶风第二次让那无名刀客投降认输,其实旁人也能从刚刚短暂的交手上看出,不是无名刀客武功太弱而是陶风实在太强。无名刀客,冷笑一声道:“堂堂丐帮的大弟子,难道只会徒费口舌?有种的话,便再给我来上一掌。”其声清脆如黄鹂,果然是女声无疑。
陶风面无表情,说道:“那便如你所愿。”只见那陶风右掌在空中画了一圈,微微蓄力,内气灌注于上,才轰然拍出。这一掌端的是声势浩大,便如那滔滔洪水,破堤而出。这一掌是“降龙掌”中的一式,名曰“亢龙”。掌上所发出的罡气恢弘雄阔,竟在空中汇成龙形,朝无名刀客驰纵而去。无名刀客看着龙形罡气朝他张牙舞爪而来,却丝毫不动,仿佛失了神智般杵在原地。罡气如恶龙扑下,霎那间将无名刀客的斗笠面纱毁成齑粉。正真可怕的是,这罡气又在无名刀客身后炸开,犁出数道深深沟壑,原来摆放诸般兵器的木架子也承受不住罡气侵袭四分五裂,架子上的兵器也四散纷飞,撒落各处。
场下的仲澜之此时,忍不住惊呼出声,道:“好厉害的掌法!”然后顿了一下,又道:“好漂亮的娘们!”
那无名刀客,面纱与斗笠都被罡气所毁,终于留出真容了。她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似瀑布般倾泻下来,蹙眉细目,红唇如血,偏偏肌肤苍白,透如宣纸,细看之下甚至能看到皮肤之下的青色经络,天然带着一股冷艳风情。她嘴角一翘,冷笑道:“好刚猛的掌法,可惜一个大男人比我还更像个娘们,我就不认输,你能奈我何?”
陶风的这一招“亢龙”,本意只是想吓唬一下女子,好让她知难而退。谁想这女子这般胆大,如此威势的掌法,换了别人早就躲闪避开了,而她却笃定自己不会伤到她。陶风不再犹豫,欺身上前,女子亦使出拳脚功夫与陶风相斗。女子的拳脚功夫全是些毒辣招式,不是朝陶风的眼珠戳去,便是攻向他的裆部。可这拳脚功夫上,女子与陶风是相差甚远,可谓小巫见大巫,一番近身缠斗,陶风已经将女子的双手缚住。女子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陶风的擒拿手法。她全身动弹不得,似有愤恨,朝陶风怒啐一口,道:“姑奶奶,就不认输!有种便把我杀了。”
陶风并未动怒,唾面自干,冷冷说道:“我不知你为何这般怨气冲天,不过是一场武试,胜负真的这般重要?你不愿认输,就休怪陶某手下无情了。”陶风双手一松,女子瞬时挣脱出去,可那陶风不但内气深厚,身法也是迅捷无比,霎时来到了女子身后,手刀朝她脖颈上重重一砍。女子便如遭雷击,瘫倒在地,不再动弹。女子昏阙不醒,场中的判官只得宣布陶风获胜,几位士兵上台,将女子抬至后台医治。
这一场比试台下皇帝看的真切,感慨道:“朕许久未出宫,竟成了井底之蛙了。从未想到如今的江湖,能出这般的武林高手,陶风他内气修为着实令人惊叹,就是如今盛名江湖的‘南观见,北神秀’也难于他相比。”
护卫汗青道:“陛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秦冠道:“说。”
汗青道:“这场武试结束之后,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陶风我必定要收入麾下。”
秦冠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起了惜才之念,光朕答应你可没用。郑涸副统领,看见这般人才焉能放过?”
汗青道:“那小子当初也是我领进门的,我可算他半个师傅,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我抢人。”
秦冠道:“那你可要去问他了,今天比试已毕。朕也该起驾回宫了,汗青你也传令诸位大臣,今日且都散了吧。”汗青得令,告于文武百官,练武场上的人也逐渐稀少,回宫的回宫,回家的回家,只剩下一些仆从下人,收拾一片狼藉的场子。
秦仲二人也打道回府,到了秦隶的书房内,只见长案早就摆满了小山似的银子。仲澜之登时就大笑起来,两个手臂一展,环住那一堆银子,说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连碗馄饨钱都付不起,还想着怎么去吃霸王餐。如今却有了几千两的身家!”
秦隶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递给仲澜之,道:“现银带着不方便,我已经兑成银票,你且收好,别弄丢了。自从认识你之后,你就吃我的喝我的,现在你也算发财了,我知道个极好的酒家,走我们去喝几杯?”
仲澜之拍了拍胸脯,笑道:“走着!喝酒!管饱!”
秦隶命人备了马车,二人朝酒楼行去,路上一阵颠簸,不多时马车停下。仲澜之掀起帘子,走下马车,他本来以为秦隶说的酒楼肯定是个富丽堂皇的所在,谁想眼前只是一个用青篱围起来的园子。园门也是用竹子所建,抬头看去有一块木匾,上书“千草园”。秦仲二人朝院里走去,院中密密麻麻种满了植被,有桑、榆、梨、桃、竹各色花草树木不胜繁举。眺眼望去,在院子深处能隐隐约约见到一个竹楼。仲澜之跟着秦隶在这园子里左弯右绕,总算来到竹楼跟前。这竹楼不大不小,有二层楼高,大门上也有一块木匾写着“小菀楼”三字。两人进了竹楼里面,一楼已经坐满了人,那些人大都华服锦衣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二人在二楼寻了个空位坐下,立马便有店小二上前问道:“两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秦隶道:“来两坛百果香,再来几样你们店里的精致小菜。”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问道:“客官,我没听错?你要两坛百果香?我们这百果香一般只论一壶买啊。”
秦隶反问道:“怎么?以为我付不起钱?”又指着仲澜之,道:“你看这位爷,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叫你拿两坛你就拿两坛,恁地呱噪!”店小二无奈,只得听了秦隶吩咐,下楼拿酒菜去了。
仲澜之道:“这儿的酒很好喝么?”
秦隶嘴角一翘,道:“莫问!莫问!你喝了便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