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寻血犬的头儿——桑铎·休伯特男爵送走村长，短粗的眉毛紧皱在一起。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最靠近要塞的这个村子都遭受到了袭击，听村长所说，其他的村子情况更加严重。
本来应该全军一同清扫兽人的任务，现在看来要立刻分散部队去支援其他的村落了。
想到这里，休伯特立刻大喊一声，召集寻血犬们。
“集合！”
“马奥尼，你再挑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加进野战一队，现在就向往西边的诺色村支援，那边兽人很多，注意安全。”
“是！”
“梅杰，你负责野战二队，你们要去北边的布里西盖拉峡谷，那边可能有兽人临时的营地，路途遥远，务必保持良好的状态。”
“收到！”
“肯德里克，你们守卫一队就像之前在塔格利亚那次一样，前往东边的博尔戈树林，给这群长毛畜生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明白！”
“弗农和奥格登，你们守卫二队去南边的埃米利亚村，那里还没遭受袭击，组建好防线，负责要塞补给的运输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队长！”
“保证完成任务！”
休伯特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少有的严肃认真，指挥着寻血犬们分工明确。
寻血犬们也都不敢怠慢，不在乎已经行军两天了，在休伯特的命令下，急忙加紧动作，各自行动起来。
阿雷多看到新加入寻血犬的独眼壮汉——奥丁，因为刚才屠杀兽人的勇猛表现被野战一队收编，准备出发前往诺色村，消灭那里大量的兽人。
而这一切还未结束，休伯特带着他那极富有特色的沙哑嗓音继续大声吼道。
“克尔富顿，我会和你们的游骑兵负责支援各个分队，以及观察这群闲不住的畜生的动向。”
“我的荣幸！长官！”
“还有……”
休伯特的眼神扫过阿雷多，沈白心里一紧。
“我们中间终于有个识字儿的了，欢迎我们新的掌旗官。”
休伯特指向阿雷多，向寻血犬们介绍到。
穿戴装备、整理队伍的各个寻血犬们，随着休伯特的话语纷纷向阿雷多看来，无数的视线聚集在阿雷多身上。
一时间，惊讶、鼓励、嫉妒、怜悯的目光纷纷交汇在阿雷多身上。
让沈白有些不明所以。
“最后，与往年不一样的是，我会挑几个好小伙子，组成轻装小队。”
“我让新掌旗官暂时在这个村子休息一晚，明天他将和新的轻装小队一同完成任务，待会我选出的这几个小伙子都来我这里一趟，我来布置任务。”
神秘兮兮的安排让阿雷多不明所以，其他寻血犬们虽然不知道休伯特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情，休伯特让他们做什么，他们照做就是了。
寻血犬们一想到曾经有个毛头小子仗着贵族身份不服从休伯特的命令，被休伯特打碎了满嘴的牙齿，要知道，那可是一位贵族啊，难道他们这群糙汉子还能比一位贵族更高贵？
而让沈白惊讶的是，哈尔希洛竟然也被休伯特挑选，选进新的轻装小队中。
包括阿雷多在内，一共四名寻血犬的成员进入到神秘的轻装小队中。
掌旗官阿雷多，哈尔希洛，葛雷拉特，帕奇。
这四名寻血犬被休伯特叫去执行明天的任务。
寻血犬的士兵们来来往往，各自忙着与自己的小队长开始向周边的村落、峡谷、树林出发，执行休伯特安排的各种任务。
寻血犬们一下散去了一大半。
在一处刚打扫干净的地方，休伯特看着眼前的这四个他选出来的轻装小队成员，开始安排任务。
“有报告说，兽人部落这次在寻找遗失的神器，先不管传说中的神器是否存在，你们的任务就是去寻找这里往北的远古遗迹。”
“城堡的学者们说，似乎遗迹那里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我听不明白那些学者的词汇。”
“找到遗迹，顺便看看兽人们在寻找什么神器。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但要记住，”
休伯特的目光扫过四名队员。
“无论在遗迹发现了什么，要第一时间撤退，向我汇报情况。”
“当然，也不必太过紧张，要知道城堡的那群学者总愿意小题大做。”
“由掌旗官负责这只小队，队伍的名字就叫……旗帜。”
休伯特随便起了个名字便示意众人离开，但却把阿雷多单独叫住。
“掌旗官，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
随着其他三名寻血犬的离去，阿雷多再一次单独面对休伯特。
眼前这个男人身型矮小，但却满身血腥，阿雷多想起刺杀那晚，就是这个男人在援军赶到的第一时间冲到自己和沃里克身边，抵挡住精灵刺客的进攻。
也是这个矮小的男人，在宴会的背叛之夜，把昏迷的自己带出城到……
“所以，身为自由之民的感觉如何？阿雷多掌旗官？”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站在自己面前的休伯特男爵，阿雷多十分怀疑如果手中有一根雪茄，这个男人一定已经开始叼在嘴里吞云吐雾了。
不知为何，沈白觉得休伯特十分适合做一个西部片中的荒野牛仔。
“勋爵让我把这个给你。”
休伯特从怀中掏出一个由黑布包裹着的长条形包裹。
“哼，又是些耍人的把戏。”
阿雷多一脸惊讶，龙祭祀和休伯特？他们什么关系？更让阿雷多好奇的是，这个黑布包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看着阿雷多接过包裹就想要打开，休伯特按住了沈白的手。
“不是这个时候，明天你们出发之后再打开。”
“头儿！我们准备好了！”
不远处，克尔富顿的声音传来，游骑兵们等待着休伯特的汇合。
“在众神厌弃的艾斯特罗尔，阿雷多，有人天赋异禀……”
休伯特随手抓着地上的白雪，揉碎了擦掉自己身上的血迹。
“而有人没有。”
“有人含金汤匙出生，有人出生时则一无所有，但是，你要知道，一旦站在生死之间，你们就都是平等的。”
“在北境，我听着这样一句话长大。”
“你守护什么，你就成为什么。”
休伯特拍拍身上的残雪，向着先锋官克尔富顿走去，他沙哑的话语传进阿雷多的耳朵里，清晰异常。
“活下去，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阿雷多看着休伯特并不高大的背影，心情复杂。
沈白之前常听城堡的人口中说的那群疯狂、不听命令行事的寻血犬们，似乎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一群“只知道胡乱打打杀杀的没脑子的野兽”。
桑铎·休伯特男爵，不像卡尔鲁奥公爵那样事事谨慎小心、注意把握距离。
也不像迪妮莎、沃里克那样，公正英勇，努力告诉大家一个谦卑忠诚的骑士是什么样子。
就是这样一个满嘴脏话、全身坏毛病的矮个子男人，却在无羽之枭的利用、帝国之盾的背叛、西弗勒斯的刺杀之后，保护着自己的安全。
不过经历至此的阿雷多，显然不是任人唯亲的小屁孩，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鬼才相信寻血犬的休伯特会这么好心对自己。
手里握着从休伯特那里送来的包裹，阿雷多不知道龙祭祀又在搞什么鬼。
就像是拥有两幅面孔的曼斯菲尔德勋爵，沈白也不清楚他究竟站在哪一方。
管他呢。
沈白没心没肺的想到，没有王子的身份，开始全新的异世界的冒险，这不就是沈白一直以来就梦想着的事情吗。
虽然心中某个地方还隐隐作痛，沃里克和迪妮莎等人的事情历历在目。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足以拨动世界的力量。
沈白还记得那个年轻的“巨龙研究员”科沃斯学者曾对自己说过，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巨龙活动的痕迹。
那么，在艾斯特罗尔，传说中的巨龙，神秘的龙祭祀，诡诈的精灵，以及今后自己要面的兽人。
这些不都是曾经坐在轮椅上，只能在屏幕中看着别人的冒险故事的沈白，求之不得的吗。
双手握紧龙祭祀交给自己的包裹。
沈白觉得，自由，至少这暂时的自由，是龙祭祀给自己的礼物。
“我在巨龙之墓等你。”
龙祭祀的话语犹在耳畔。
巨龙之墓，这模糊的指向让沈白也摸不清头脑。不过……
“喂！掌旗官，罗伊娜太太做了美味的蔬菜汤，你确定不要来一口？”
一个农户的房子里，哈尔希洛探出头来，冲着阿雷多喊道。
“这就来！”
随着肚子咕噜噜的乱叫，沈白双脚一软，差点就跪在雪地上。
沈白差点忘了，自己两天没吃饭了。
北方偏远的小村落里，刚被兽人们袭击过后村民，依旧还有辛苦的劳作生活在等着他们。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村子里，一户农户的房子中热气腾腾，传来一阵阵“吸溜吸溜”的声音。
阿雷多把龙祭祀送给自己的包裹揣在怀里，和“旗帜”小队的其他三个人一起坐在地上喝着农妇罗伊娜递过来的热汤。
喝的第一口，沈白差点就吐了出来。
那混合着不知道什么奇怪蔬菜的浓稠汤羹，一副黏糊糊、绿油油的恶心样子。
沈白从来就没吃过这么难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看到沈白欲言又止的样子，农妇罗伊娜急忙询问阿雷多是不是做的不合口味。
看着旁边三人“吸溜吸溜”的起劲儿，阿雷多借口汤太烫了，强忍着把那一口不知道混合了什么奇怪蔬菜的汤羹噎进嗓子里。
老天爷啊！以后不会都要吃这种东西吧！
沈白唯一怀念的，就是城堡里的那些烤肉、蜂蜜面包，甚至是每天都要喝很多的凉牛奶。
小小房子的女主人——罗伊娜，在哈尔希洛“再来一碗”的要求下，递给哈尔希洛大锅里的最后一点烂汤，农妇罗伊娜看着坐在地上的四个寻血犬，十分不好意思。
“几位大人坐在地上真的没问题吗，都怪我们的房子太小了……”
“不碍事的，吸溜吸溜，我们佣……士兵，吸溜吸溜，早就习惯了，吸溜吸溜。”
哈尔希洛展现出与他瘦瘦的身材不相称的好食量，安慰着为他们忙前忙后的罗伊娜。
看着哈尔希洛把最后一点汤水都伸舌头舔干净，还剩下一大半儿的阿雷多拼命逼自己把这堆看起来“营养丰富”的毒药，哦不，是汤羹，痛苦的喝下去。
就当喝中药了。
沈白在心中说服自己。
“粮食太少，我们一家三口原本靠着丈夫打猎为生，去终卫要塞换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谁想到，我丈夫他出门却遇到了兽人……”
阿雷多这才注意到，这个房子里充满了许多兽皮制品，虽然地方不大，但被主人布置得十分干净温馨。
听到罗伊娜提起丈夫，原本躲在厨房里，怯生生的不敢出来见人的罗伊娜的女儿，偷偷跑出来藏在妈妈的身后。
“爸爸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回家？”
女儿的话语让罗伊娜的泪水在眼里打转，罗伊娜把目光移向别处，不敢看女儿。
“村长说四位大人今天要在这里过夜，我去给大人拿御寒的毛毡。”
罗伊娜狠心掰开女儿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小手，转身去里面拿毛皮毯子。
在农妇转身的刹那，阿雷多看到一滴眼泪重重的砸在地上。
“宝宝听话，你爸爸只是……额……出了趟远门，等……等你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哈尔希洛等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罗伊娜的伤心，三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单纯年幼的小小女孩儿。
另一边，握着丈夫打猎带回来的猎物毛皮，罗伊娜把脸埋在兽皮毯子里，悲痛欲绝。
失声痛哭。
“你爸爸他……他……那个……掌旗官大人，你也说两句啊……”
不知如何是好的哈尔希洛，把希望寄托于阿雷多身上。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面对着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阿雷多轻轻的说到。
“他死了。”
显然，小女孩并不明白什么叫“死”。
看着小女孩疑惑的小脸，哈尔希洛等人一个劲的给阿雷多使眼色，打手势，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沈白那句“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是为了村子，为了你妈妈，为了你而死的，”
“所以你要代替爸爸，照顾好妈妈，你能答应我会保护好妈妈吗？”
“小艾莉可以的，小艾莉最喜欢爸爸妈妈了，艾莉会保护好妈妈的哦。”
“我相信你。”
阿雷多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小女孩，曾经那个信誓旦旦，许下承诺要保护他人的孩子，也曾经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