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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隔着屏幕的凝视

“父亲的意思是,孩子,我很想留下来陪你,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不得不走了,但是我的心会一直牵挂着你,你到了那里一定要给我写封信让我放心。以后有空了,你也要给我多写写信。因为我会一直想着你。”

叶江月变换了人称,仿佛化身为文章中的父亲,对尘尘款款诉说着自己的内心独白,声音轻柔,感情充沛,引人入胜。“你看,生活里有很多无奈的原因,让我们口是心非,这种口是心非也是深情的一种,不是吗?”

尘尘点头赞同。若有所思。

叶江月又带着尘尘分析父亲的另外一句话,内容是:

“进去吧,里面没人。”

叶江月问:“父子马上就要分别了,父亲催促儿子快进车厢,为什么?他不想和儿子多呆一会儿吗?”

尘尘回答:“不是,因为车厢里有橘子。”

叶江月莞尔,陈瑞天看到此处时也不禁牵了一下嘴角。

尘尘不甘示弱补充:“老师,车厢里还有行李。”

叶江月微笑着,继续循循善诱:“嗯,很好,因为车厢里有行李需要照料。那么那个橘子放在什么上面?”

尘尘叫道:“放在紫毛大衣上,车厢里还有紫毛大衣,他父亲怕丢了。因为那个衣服很值钱。”

叶江月笑了。笑容温和甜美。

“除此之外呢?”叶江月继续耐心启发,“大衣没穿,放在车厢里。”

尘尘恍然大悟:“是的,父亲怕他冷。”

叶江月点头:“尘尘,你注意到父亲说这句话前的动作了吗?”

尘尘再看课文,读到:“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

叶江月总结道:

“父亲依依难舍,不忍离去,一步三回头,可是他记挂着儿子衣服单薄,怕受风寒,又牵挂着车厢里的行李,那些几乎是竭尽父亲所能购置,所以他违心的对孩子说‘进去吧。’这看似矛盾的言行却显露了父亲拳拳爱子的赤诚。”

“原来那些违心的话也许是由于生活种种的不得已。生活中也许也有很多类似的情形和类似的话,有时是亲情,有时是友情,也有时是爱情。”

“情到深处却难逃一别,话到嘴边却面目全非,当时的我们可能不理解,可能会抱怨,可是用心体会后才能感悟到那些细腻深藏的情感,才能终于理解和诚挚接受,才能终于释然并且心怀感恩。”

叶江月眼泛泪光娓娓道来,声音恰如涓涓细流,轻轻流淌过听者的心田。她在说,她也在想。

陈瑞天隔着屏幕默默的看着叶江月。

此刻她也许想起了跳河前父亲曾经到自己的房间,整整齐齐的理好女儿的书本。

此刻她也许想起了母亲说:“小月,你再也别回来了。”

此刻她也许想起了给周奇峰的临别留言:

“遍阅人情始知天地自宽疏狂足贵原来五湖皆兄弟”

“备尝世味方知岁月本长淡泊为真从此千里共婵娟”

叶江月似在带领尘尘感受,又似别有深意倾诉衷肠。

陈瑞天看到此段,也不由湿了眼眶,生离死别,每天上演,有时平淡,有时揪心,有时轻描淡写,有时轰轰烈烈。

都是告别。千言万语,难诉衷肠。

尘尘拉了拉叶江月的衣袖说:“老师,我觉得我爸爸也是这样的人。”

“嗯,你说说看。”叶江月回过神来,语言淡淡。

“我觉得我爸爸很爱我,但是他也不喜欢表达,比如说,他有时说我是丑女孩,其实是夸我漂亮。”尘尘说。

陈瑞天心头一暖。

“那是自然啊!这就叫正话反说。”叶江月摸摸尘尘的头。

“我爸爸也很想我妈妈,他也从来不说,就是默默的想。”尘尘低下头,继续说着。

“但是我小姨却不是这样,她嘴上似乎很爱我,喜欢叫我宝贝,但内心却恰恰相反。”尘尘说到她的小姨,语气总是显得很不友善。

叶江月凝神:“是吗?小姨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尘尘突然抽动着发出一声大叫:“她最不喜欢的人是我的妈妈,可是嘴上却说比谁都想我妈。”

叶江月安抚的拍了一下尘尘,示意尘尘不要激动。她温和的说:“尘尘,有的人的感情外露,有的人的感情深藏,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好坏之分,你要学会用心感受。”

“我就是用心感受,老师,你怎么不相信我?”尘尘气鼓鼓的说。

“嗯,我相信,尘尘。”叶江月平静的看着孩子,心里却莫名蒙上了一层阴影。

叶江月继续深入分析到:

“父亲的背影是在祖母去世,父亲失业,家里祸不单行的情况下出现的背影,这个背影,凝聚着父亲的慈爱和迂执,艰难和努力,困顿和挣扎。这个在人生的逆境里,出现的充满爱的背影,比那些寻常背影不知要可贵多少倍。”

尘尘点点头,托着腮帮,说:

“我爸爸也是这样的。爸爸工作很忙,也很累。他也很想妈妈,心里一定很悲伤。我也让他操心。可是爸爸从来不抱怨,也不叹气,永远都是带着微笑着和我说话,他的背影也一直是高大挺拔的。”

尘尘又总结道:“我的爸爸是个好爸爸!”

“当然了。你能这样想,你爸爸一定很欣慰。”叶江月说。

“而且我爸爸也很帅,叶老师,你说是不是?”尘尘调皮的问。

“哦,”叶江月很想说,我还没见过你爸爸的真容呢,可是她还是接着说,“当然喽,看你这么漂亮,你爸爸当然很帅!”

尘尘呵呵笑起来。

尘尘又说:“叶老师,我想妈妈了。”

叶江月看着孩子充溢着思念的明眸,点点头,微笑着说:“老师理解。妈妈也一定很想你。她一定希望你任何时候都能快乐。”

尘尘看着灯光下叶江月柔美的笑颜,出神的说:

“叶老师,你和我妈妈很像,你们都有酒窝,妈妈的照片上也有。李妈说妈妈特别温柔,你也很温柔。”

叶江月呆了呆,然后笑着说:

“尘尘,你不能走题哦,今天我们学的是父亲的背影。你爸爸要是知道你只顾想妈妈,会不会很吃醋啊?”

尘尘憨憨的笑起来:“不会的,我爸不会吃我妈的醋。”

一节课接近尾声,叶江月声情并茂,布置作业道:

“在人生的旅途上,有多少值得我们珍惜的爱与奉献,你可曾用世俗的眼光去挑剔它粗糙的外表,你可曾用敏锐的眼睛和温柔的心灵捕捉它?你可曾用同样火热的心回应它?”

“今天呢,课后你要用心回味和家人相处的平常生活,记录下那些让你怦然心动的瞬间,感受那些不曾言说却感人肺腑的真情,完成一篇300字左右的小练笔。怎么样?”

尘尘哀叹,叶江月宠溺的摸摸她的脸,走出小书房。

大书房里,陈瑞天也合上了电脑。

闭目养神片刻,陆管家敲门进来,陈瑞天问:

“叶老师走了?”

“走了,刚走,您要留下她吗?”陆管家问。

陈瑞天摇摇头头,说:“不必了,叶老师上课状态完全恢复了。”

陆管家赶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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