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逸衡是个瘦子。更准确的说，是个正在长胖的瘦子。
曾几何时，他也是拥有六块瘦出来腹肌的男人。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瘫坐在电脑前，上下两块腹肌就像张嘴巴一样，把肚脐给吃了进去。看着那因长时间坐在电脑前，而被肚皮压出的红痕，卫逸衡觉得自己快变成刑天了。
快30岁的年纪没闯过什么差错，不抽烟不喝酒，有驾照也不开车。但同样因为太宅，几乎没有朋友。当然包括女朋友，以及女性朋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试图回忆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如此的颓废。
是从高考结束，以刚过线的分数进入一个二流的大学开始的吗？
还是从大学毕业，跨越了大半个国家，追求自己初恋女友，结果被甩开始的？
也许是从考研失败开始的吧……
但是这些都已经无从考证了，他只知道现在自己就是个废物，找不到出路。
从整体上说，卫逸衡还是知道的，他也算是个运气不错的家伙了。
家里在一个三、四线小城市，有两三套房子。不算什么富贵人家但也衣食无忧。父母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管过自己。无论是高考选自己喜欢的专业，还是毕业没去家里帮找的工作跑去外地，甚至说考研窝在家里两三年至今未婚，家里都没有太为难卫逸衡。
只是渐渐的，卫逸衡开始抓不到生活的乐趣。翻着书，开着电脑，看着新闻，感觉着世界真可怕。一天浑浑噩噩的就过了。
他甚至幻想过有一天头脑一热，一辈子就这么过去，猝死街头，无人收尸。更可怕的是，想到这一幕时，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在一年之后就到来了。
————
这天，卫逸衡从床上醒来，发现已经快过中午1点了。他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微信，微博全都刷了一遍。
刷完关掉手机，又看着天花板愣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像只丧尸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不用就知道，肯定是父母又有活动，午饭、晚饭都自己解决了。他们退休之后就经常出去各种旅游，抛下自己。卫逸衡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懒得跑太远，身上也没余钱叫外卖，只好随便到门口吃碗面。
“老板，2两细面，多给点肉，谢谢。”
“哟，小卫今天也来吃面啊，爹妈又丢下你不管啦？”
卫逸衡也算是个老主顾，老板还是象征性地寒暄两句，却让卫逸衡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好强拉起嘴角，“呵呵”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由于过了饭点，此时店里的人不多，也就三四桌客人。其中两桌坐着的也是附近的老主顾，卫逸衡虽不认识但也面熟。一桌坐着个打着领带的年轻人，像是来附近办事的家伙赶时间随便吃点。还有一桌则坐着一名浑身枯槁的老爷子，让人不寒而栗。
卫逸衡找个了人最少的角落，背靠墙坐下。他发现那老爷子正巧面朝着自己。
老爷子身穿布衣布鞋，微微垂着头，五官拧巴到了一起，皱纹布满了面庞，眯缝着眼睛都不知道是否睁着，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桌前的面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胀得很粗，似乎都没怎么动过。
卫逸衡真想让老板去试探一下这老爷子是否已经仙逝了。
只是他素来不擅交涉，这样的事不归他管，他也懒得管。只想早早吃完了面，买瓶肥宅快乐水回家吹空调。
好不容易等面上了，卫逸衡才吃两口，老爷子猛然间站了起来，“哈”地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一般。把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怪，实在是太怪了。卫逸衡又扒了两口面到嘴里。
然而更怪的还在后头。这老爷子吸完了气，脸部像是气球一般鼓胀开来，五官不再是缩成一团了，而更加的……普通。尤其是那眼神，不带一丝老年人的凝滞，直冲冲地就和卫逸衡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卫逸衡赶忙把眼睛移开。
回家！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卫逸衡没有把面吃完，匆匆忙忙付了钱就离开了面馆。这个老爷子给人的感觉太过诡异，他并不喜欢。
一路上他回头了两三次，确定没人跟在自己身后，他这才把脚步放慢了些。刚刚那眼神里毛骨悚然的味道快吓尿他了，得赶快买瓶可乐压压惊。
卫逸衡当然也是小卖铺的老主顾，可乐、雪碧在哪个冰柜第几格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拿水、刷码、付钱，一气呵成。当他刚要转身出门的时候，手却被从后面抓住了。
那是一张相当苍老而粗糙的手。手上的茧子感觉比自己的手指关节还多。卫逸衡只觉着一股寒气从身后逼来，他没敢回头。害怕看到之前老爷子那张苍老的脸。
“小卫啊，你忘拿可乐啦。”
“哦，老板娘你别吓人好不好。”
“我哪里有吓你了。哎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啦？要不要买点药？”
“不用不用，你这里药都是过期的我又不是不知道。走啦走啦。”卫逸衡拿着可乐离开了小卖铺。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感觉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卫逸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喝了口水。
唔，上头。
卫家住的是老式住宅，楼不过七层高，没有电梯。还好家在四楼，不算太高。虽然很多人对“四”这个数字很是忌讳。但是卫家没有这种说法，觉着视野不错，也就买了下来。
只是这天，卫逸衡还站在一楼的时候，就有一种冰凉的寒意顺着楼道扑面而来。若是放在平日里，或还觉着这股寒意还挺凉快的，怀疑是谁家空调制冷开太大而已。
可这一旦放在怪事频频的今天，卫逸衡脑子里就开始映照出老人那锐利的双眼，就有些迈不开脚了。
不会吧？自己也没跑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玩啊，今天怎么那么邪门？他疑惑地抬头往楼道里看去，没有任何人影。
卫逸衡皱着眉，这不回家也没地方去啊，总不能因为有点寒气就不回家了吧？被邻居看到感觉好像还挺怂的。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卫逸衡往上走了一个台阶。
真的应该是想多了。
他又走了一个台阶。
要是这个时候有邻居开门出来，会看到卫逸衡用手抓住自己的脚一步步往上走。4楼说高不高，说矮，好歹也有近70阶。这一阶一阶上要上到什么时候啊。
令人害怕的从来就不是死亡，而是未知。
哎，算了，死就死吧。至少是为了回到电脑前而奋斗过了。卫逸衡叹了口气，总算鼓起勇气开始往楼梯上慢慢走了上去。
越上到高层，房子的寒气越重。冰得卫逸衡手脚有些微微发凉，指间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摸了摸地面，很奇怪的是，地面并没有吸收到这样的寒气，还维持着原本的温度，甚至感觉比自己身体要暖上不少。自己的血液则像是冻实了一般。
这是生了什么怪病了吗？难道是被那个老爷子传染了什么病毒？
卫逸衡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爬着楼梯。
好不容易，他终于在转角的地方看到了大大的一个“4”字。只是未等他高兴起来，那面如枯槁的老爷子也出现在了“4”字的下面。
卫逸衡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他怂了，而且怂得很是彻底。
四楼果然不是个好楼层，如果是三楼自己都已经到家了。他一路慢慢地往后退着走。
也不知怎么的，这就惊动了老爷子。
老爷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下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卫逸衡的手。赶在卫逸衡惊声尖叫出来前，老爷子就发话，“小伙子，想要我教你功夫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