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花柒尚且能看得清,她从开了一个小缝的窗户向外张望,见着那个彪形大汉拉着一个小女童走到一个空地,对着另一个满身沉于黑暗的人说,“老大,这个女童好像有点问题。”
她听到一阵空灵的声音响起,“哦?严重吗?”
那彪形大汉抓了抓头发,脸上有些难色,“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老三,你什么时候跟你二哥一样,说话拐弯抹角了?”那满身黑的人开口道,顿了顿他又说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废话。”
花柒见着那黑衣男子将手放在那女童头上,那女童呜咽了一声便倒地了,她的脸正对着花柒所在的屋子,正正看着花柒,嘴角流出鲜血,死不瞑目。
花柒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她轻轻关上窗户,蹲在地上捂着嘴哭,一边哭一边恶心的吐,仿佛要将这几日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一般。
等花柒再睁开眼时,面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面色一冷,低头看着花柒,“你都看到了?”
花柒有些害怕,身子不住的颤抖,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下场了,同那个女童一样……
那男子看出了她的害怕,蹲下身来轻轻摸着花柒的头发,温柔的说道,“没事的,这种事情你看多了就好了。”
显然,这样的安慰非但不能缓解花柒的害怕,反而变本加厉了,花柒吐的更厉害了。
男子扶了扶额,很是无奈,只得轻轻拍着花柒的背,安抚着。直到花柒睡着了,他才离开。
花柒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贩子带着她们走奔西走,花柒被那个男子单独带着,再也没见过那时帮过她的女童。
不知过了多久,那晚花柒仍一人待在一个黑房间里,外面雷声一阵一阵的,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她又想起了那晚看到的场景,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同雨声相合。
忽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随之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里面有人吗?”
花柒轻轻答道,“没有。”
那个声音好像笑了,“那你是谁?”
花柒道,“我不是人。”
门外无了半分声响,花柒有些害怕,她问道,“外面有人吗?”
一阵男声突然响起,“没有。”
“那你是谁?”
“我不是人。”
话刚落,两人隔着门都笑了,外面的人道,“你也是被拐来的吗?”
花柒以为那人是被拐来的,便说道,“是啊,你呢?”
那人道,“我是来找人的,你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花柒靠着门不说话,那人以为他不信,将手从门缝中伸了进去,正巧摸到花柒的头,他轻轻说道,“我会带你出去的。”
她点了点头,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她有些害怕,身子剧烈颤抖。那男孩好似发现了,更加轻柔的拍着她的头,语气很是坚定,“我一定会的。”
花柒刚想开口问那人唤什么,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阿澜,他们发现了,我们快走。”
那男孩的手收了回去,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花柒眼前又是一片黑,她靠着门微微喘着气,渐渐的意识模糊了。
她只记得那个清晰的声音,阿澜,原来他叫阿澜……真好听。
再后来,当她睁开眼时,已然不在那个地方了,她抬头看到那个男子,男子对着她笑道,“我没骗你吧,我说会带你离开的吧。”
她抱着那个男子哭了,这么多天独处黑暗的恐惧,她终于一并哭了出来。
“没事的,以后没人会把你关起来了,我会保护你的,小丫头。”
“往后便叫你花柒吧。”
那时救她的人正是葛青,他带花柒上了白阴山,也就是那时她见到了那个高雅得像个仙人的白止,于是拜他为师。
从此,世上便只有花柒。
当花柒醒来时,一个人站在她床边,见她醒了,那人身形一动。
一道低声响起,“花丫头该吃饭了。”
花柒眉头紧皱,她虽看不清面前的人,却知他是葛青。她淡淡开口,“葛青你可还记得十二年前你救下我时说的话。”
那人一阵沉默,似是没想起来,又似是不愿意提起。
许久,花柒叹了口气,“你说,以后没人会把我关起来了,可你现在却把我关起来了,关的死死的,连铁链都用上了,不是吗?”
葛青缓缓走到她身侧,坐了下来,开口道,“丫头,有时候我还真怀念从前的你,会抱着我的腿让我带你下山,会撒娇让我给你带糖葫芦。”
他叹了口气,“可不知什么时候,你再也不会粘着我了,再也不是那个粘着我要我给你买糖葫芦,教你剑术的小孩子了,你真的长大了。”
花柒低着头不再言语,她又何曾不怀念曾经,那时他们四人在白阴山好好的,什么事都没出,师父还活着,师姐还是那个处处护着她的师姐,而师叔也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师叔。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她什么都没了。
“葛青,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花柒淡淡开口,听不出一丝情绪,“为什么偏偏是我?”
葛青道,“许是你当时那副表情吧,太平静了,完全不像个被拐来的孩子该有的表情。”
她笑了,又摇了摇头,低喃道,“你可知为何我偏要君如澜?为何我偏要当这南司?不计一切代价。”
葛青对于这些很是疑惑,从前他同白止也说过,白止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她愿做什么便做吧,她开心便好。”
许久,葛青未应声,花柒低声笑了,“因为啊,当初我被关在那个屋子里时,君如澜来过。”
葛青微微有些错愕,他只知道当时的确有个孩子出现,若不是那个孩子,想必他也不会那么快便将那些个人贩子打晕,再去救花柒,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确定?”葛青有些严肃的开口道。
花柒愣了片刻,道,“我只听到有个人唤他阿澜。”
葛青有些哭笑不得了,就因为一句阿澜,她便当上南司寻人,凭着不清不楚的两个字寻人,当真是花柒一贯的作风啊。
“你啊,若是你寻错人了又待如何?”葛青开口问道。
花柒又是笑了,“那便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