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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到家

回到衢州,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吴华和周厚明两人下了班车。

站在路边,远远的便看见不远处停着的桑塔纳,吴华认得,那是周常德的车,想来是他派人来接他们了。

看到自家的车,周厚明更是有些激动,朝着车的方向大声呼喊。

司机似是听到了喊声,启动着车子,缓缓的朝着他们开来。

周厚明先是和司机打了声招呼,把行李搬进来后备箱,然后自顾自的坐进了副驾驶室,吴华则坐在了车后座。

坐在车子上,周厚明很是高兴的和司机搭着话,讲述着自己在香港见到的所有新奇事和新鲜玩意,还称自己和香港黑白两道的大小姐一起玩过,说的满脸的兴奋,天花乱坠的,逗得司机小陈一阵欢喜。

只是说了高兴的事情,周厚明自动忽略了初入香港时的辛酸,并没有把那一段难忘的经历说出来。

吴华看着周厚明的得意样,很想给他来个后台拆,后想想还是算了,省的司机小陈传了出去,让周常德听到,更替周厚明担心。

车子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便顺利抵达周家,周厚明拉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站在自家门口,呼吸着家门口的新鲜空气,周厚明有些感慨十足的叹道:“终于到家了。”

吴华也走下了车,看着周厚明感慨的模样,估计他是想起了龙港的不愉快的事情,便没去打扰他。

吴华走到后备箱,提出自己的行李,并把周厚明的行李包也一并拿了出来,然后关下车门。

周厚明还在感慨,吴华提着行李,走向周厚明,说了声“进去吧。”

周厚明见吴华提着他的行李,忙上前接过,随后便拎着行李,和吴华一起朝家里走去。

“爸,我回来了。”

进了周家,周厚明还没见到人就喊起来了,真是人未到声先到。

正在厨房忙乎的周常德,听到儿子的声音,顿时眼前一亮,立马放下手中的食材,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你们回来了。”见到儿子两人回来,周常德一脸高兴的说道。

知道儿子要回来,周常德今天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儿子喜欢吃的菜。

周厚明站在门口,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老爸,顿时愣住了。

深灰色的衬衫微搭配着件背心,两边的袖口微微挽起,猪肝色半身围裙系在身上,深黑色西裤只录出膝盖以下,配上一起崭新的棕黑色皮鞋,老爸的这身打扮,看起来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周厚明看着眼前的爸爸,心底顿时觉得涩涩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僵在心头,难以松散。

小的时候,妈妈很早就不在了,爸爸也会经常做饭给他吃,可是后来爸爸开了公司,越来越忙了,没有时间做饭,每次不是带他去饭店,就是喊着外卖回来一起吃,那段日子,是周厚明最不开心的日子。

后来,爸爸请了个厨师回来,专门做饭给他们吃。周厚明很高兴,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想吃什么,厨师都会给他做。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得越来越多应酬,越来越晚回家,每次厨师做好一桌子的菜,等到的都是爸爸说不回家的电话,渐渐的,他就不再喜欢一个人在家吃饭了。有时候甚至宁愿和朋友们去吃5毛1块的路边食物,也不愿再一个人回家,面对整桌的菜。

像是这样的情景,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想到这里,周厚明不禁有些感慨。

吴华见此刻气氛有些异样,轻咳两声,随后走进大厅,笑着说道:“老远就闻到饭香味了。”

周常德也是一笑,对吴华客气的说,“小华先坐着,我这还有几个菜没做好”然后又对着周厚明吩咐道:“厚明,去给师父倒杯水。”

周厚明听着,忙应了声好,放下行李,便跑去倒水。

吴华放下行李,在周家客厅坐下。

闻着浓浓的饭菜香味,环视着四周因他提点过而做出改动的屋子,吴华突然觉得周家温馨了许多。

周厚明很快便倒来一杯茶,很是尊敬的端着,并换了声师父喝茶。

不一会儿,饭菜就已经做好,周常德招呼着两人过去用餐。

吴华没有客气,直接走到饭桌前坐了下来,他其实是真的有些饿了,今早起的有些晚,他跟周厚明没吃什么,一人一个馒头便赶着去坐车。

这一次周常德也没有叫白厂长和刘梅设计师,三个人围在一桌吃饭,显得有些空旷。

五丝菜卷、剁椒鱼头、东坡肉、东安子鸡……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周厚明心底暖暖的,这一道道菜,都是他最喜欢吃的。

眼睛似起了水雾,蒙蒙的,有些沉。

周厚明睁大眼睛抬起头,收起自己的小情绪,而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

“爸,你辛苦了。”

正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周常德,看着突然落在自己碗里的肉,有了瞬间的错楞。抬起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儿子,有了些许的晃神。

儿子长大了!懂得关心人了。

周常德略带欣慰的看着周厚明,吃起了那块肉,只觉那是世间最美的食物。

吴华看着眼前这两父子的互动,也有了些许的感触,记忆中,自己跟父亲,好像也从来没有好好的沟通了解过。

“师父,你也吃。”周厚明也给吴华夹了一块肉。

吴华看着周厚明的举动,很是感动。轻松的夹起那块肉,略带感叹的说:“哎呀,可惜了这肉啊。”

周常德和周厚明听了吴华的感叹,均是不解,略带疑惑的看着他。

吴华对着那块肉,左看右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啧啧摇头,就是不入口。

“这肉怎么了?”最后还是周常德问出了声。

吴华停下动作,看着周常德,“这肉这么好吃,我怕吃了这块就没了。所以我想,要不要我弄点种子去种种?”

种肉?周常德和周厚明相互对视一眼,觉得天方夜谭,怀疑自己听错了。

“师父,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周厚明看着语无伦次的吴华,担忧的问道。

周常德也觉得吴华有些不正常,以为他是担心没有肉了,于是很善解人意的说道:“小华,不用种,吃完锅里还有。”

吴华的嘴角有些抽搐,这对父子真是善解人意,他不过是想两个笑话缓解下气氛,他们倒好,一个担心他受刺激,一个担心他不够吃……

真是……什么样的老爸,生什么样的儿子!

就在两人一脸担忧继续盯着吴华看时,吴华突然嘿嘿两声,喊了声吃饭,然后自顾自的扒起了饭来。

周常德和周厚明面面相觑,一直看着吴华的动作,直到看到吴华正常的吃饭夹菜时,两人才放心了下来,也纷纷拿起了筷子,夹菜吃饭。

吴华就郁闷了,这都什么人啊,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当初他怎么就答应收他做徒弟了呢?真是失策!

三个人一起继续吃着饭,期间周常德问起变色茄克的事情,吴华并没有隐瞒,把自己在香港经历到的,以及跟SIK签订长期合作条款的事,一一说给了周常德听。当然,他也是一样,把周厚明与自己失散的那一段事隐瞒了。

周厚明有些感激的看了看吴华,他刚刚很担心师父会告诉父亲自己在香港经历的事情,这样父亲会很自责的,自责让他出去外面,那以后自己想跟着师父去游历都不太可能了,幸亏师父刚刚帮他隐瞒了。

周常德听吴华说了他们在香港的来龙去脉,甚为震惊,他不仅惊叹吴华会想到请刘德华给他们茄克做宣传,更没想到他可以直接找到香港品牌服装店SIK作为他们服装的销售商,甚至还让香港政府对宝丽服装厂以及变色茄克正名,这任何一件事,都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但是吴华却全部都做到了,并且做的很好。

周常德现在十分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相信了吴华,庆幸上天派了吴华来拯救他的服装厂!

与周常德交流了一会,吴华突然想起他之前将宝丽的工人都遣散走了,也不知道上次制作变色茄克请回来了还是找的临时工,于是便问出了声。

不出意料,为了节省工资,周常德并没有把那些工人全部召回厂里,而是给他们开了临时工的工资,计件收费,谁做的多谁就得多的钱。

吴华听后直摇头,直言此方式不利于长期发展,要周常德把所有的工人都召回厂里,并给他们开高工资,让他们生活上无后顾之忧,才能安心的为厂里做出质量精品。

周常德听后,起初觉得甚有道理,但是又考虑到目前限量版本茄克已经生产完毕,暂时没有什么事做,请回来也是烧钱。

吴华听后摇了摇头,并给周常德做了分析。

变色茄克之所以火,除了独特的个性和不一样服装特色,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明星效应。

香港的东西起步较早,但是有一定的局限,因为香港人口本就那么多,东西有限制。

纵观香港音乐和香港电影,都是从香港起步,普及发展起来后便流入了内地,内地是一个多元化的区域,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口众多,只要把握好这个潮流风向,等内地所有地方都席卷开来,就是他们赚大钱的机会。

但是如果机会有了,却没有人帮你工作,那就什么都没用,谈再多都是白费。

周常德听了吴华的布局,内心有了些许的振奋,点了点头,便立马打电话回厂里,通知白厂长去安排那些工人回来上班。

吃完饭后,吴华去了趟工厂,周厚明也跟在旁侧。

工人们还没回来,所以空荡荡的厂区,只有几台机器运作的声音,显得较为冷清。

白厂长和刘设计师都在厂里,看到吴华和周厚明过来,两人很是兴奋的出来迎接。

香港那边变色茄克大卖,厂里面连夜赶工制作,被召回来的工人们个个都兴奋至极,以为他们就要重新迎来新的曙光,缝制做的特别仔细认真。而他们最为感激的,就是吴华。

如果不是吴华,宝丽服装厂估计就真的倒闭了,所以,他们感激吴华,把吴华当成了他们的救星,给最落难的时候给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些,其实不止是工人们,连刘梅和白虹都是这么想的。

吴华走过去和白厂长他们打招呼,周厚明也上前问好。

刘梅和白厂长有些诧异,怔怔的看着周厚明,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今天居然会主动打招呼?吃错药了?

周厚明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平日里的行径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既然决定痛改前非,那就慢慢让他们适应吧。

“今天开始,我跟着我师父来学习。”周厚明把吴华推上,暗想,这下他们应该没那么多怀疑了吧。

白虹和刘梅这才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吴华并没做多久逗留,走进车间,去看工人们生产的变色茄克。

车间里就两个工人,正在缝纫着茄克,旁边放着几件已经做好的茄克。

吴华上前,拿起其中一件夹克查看。

这些工人都是宝丽服装厂的老员工,所以从材质和手工上来说,茄克质量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但是,吴华却注意到了一点,他拿的这件茄克,左袖上方的暗纹没有了。

以为是工人的粗心,把暗纹忘记绣上了。于是吴华便没有出声,继而拿起第二件茄克,第三件茄克……

当吴华检查完最后一件茄克,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了。

白厂长和刘梅并没有发现吴华的异样,见吴华一件件查看且没有挑出毛病来,二人还在为自己的监督成果沾沾自喜。

“袖口上的暗纹呢?”声音冷的没有温度。

白厂长和刘梅被这声音惊的有些慢半拍,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白厂长站了出来,说:“周老板说内地的服装不限定生产,刚好绣那些暗纹的工人还没请回来,所以我和刘设计师便想着不绣那个暗纹也是可以的,毕竟没有限定量,影响也不会很大。”

吴华真是越听越气,这帮人做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幸亏自己今天来看了。

吴华转过身子,看着有些心虚的白厂长,冷笑道,“影响不会很大?你知不知道香港盗版茄克跟我们宝丽服装厂的茄克有什么区别?”

白厂长低下了头,他不知道。

“盗版茄克和我们的茄克就差在袖口上的那个暗纹!”吴华很大声的吼道,似是要告诉他他的行为有多愚蠢!

白厂长这才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吴华。

吴华冷哼,“做这个决定之前你有问过我吗?”

问过吗?白厂长被问的不敢说话,他确实是自作主张了。

“可是……”

“没有可是”白厂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吴华打断了,“白厂长似乎很喜欢挑战我的权威?”

吴华话里有话,白厂长又此会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他上次私自更换材质的事情。

白厂长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个,默默的低下了头,就像做错事待人原谅的孩子。

此时此刻,他真的是有点后悔自作主张了。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宝丽服装厂的厂长了。”

哐!

听到这句话的白虹,有了瞬间的闪神,难以置信的看着吴华。

吴华坦然至极,目光深沉的与之对视。

“吴老板,其实我……”一旁的刘梅想为白虹求情。

却被吴华冷眼一扫,反问道:“你也想走?”

刘梅顿时止住了嘴。

她很想为白厂长求情,可是她又不能够,她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我走。”白厂长没有像上次那样拿出老员工的身份压吴华,也没有搬出周常德的身份来求情,而是转身,默默的走出了车间。

也许,真的是他老了,年轻人的步伐,他真的有点跟不上了。

看着白厂长略显孤寂的背影,刘梅有些不忍,明明这个想法是她和厂长一起决定的,为什么被辞退的却只有厂长一个人?

她很想站出来,但是她不敢,爷爷还在住院,还需要人照顾,她不能没了工作。

厂长,对不起。

站在一旁的周厚明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明白吴华的考虑,白厂长一而再再而三的擅做主张,这样的员工决策是不利于大家发展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吴华见周厚明看的出神,以为他在可怜白厂长。

“有点,但是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想法,你也是想为厂里好。”周厚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吴华有些惊讶,周厚明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吴华重新拿起那件茄克,细细的检查,然后缓缓说道,“如果我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白厂长的过错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此刻我是站在商人的角度,商人可以容忍自己在一个地方摔倒一次,甚至两次,但他绝不会期望自己在同一个坑里摔倒无数次。”

吴华可以容忍白厂长第一次犯错,却不能接受他同样的错犯两次,同一个坎上,有一有二故有三,如果每次犯错都能轻易原谅,那么厂里其他人也会一样经常犯错,毫无制度可言。那个时候就别说发展了,光管理这一块就让人头疼。

周厚明听着吴华的解释,似懂非懂,好像知道吴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却又不知道吴华为什么这么做。

头疼!

吴华看着似懂非懂的周厚明,不禁莞儿一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刘梅还跟在边上,刚刚这个小老板一言不合就炒了白厂长,现在又这么高深莫测的来了这么一大段,不禁对他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可这明明就是个十八岁的娃啊!

唉,还是努力工作吧。别指不定自己哪天自己哪里做的顺不了他意,又被他一言不合的丢出大街,那到时候就真的哭爹喊娘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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