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宵、江念祺、苏慕哲三人围坐在餐桌旁,看似其乐融融的模样,可苏慕哲此时抛出的问题却令酒宵有些无所适从。
她试探性的看了江念祺一眼,似乎是在寻求帮助,在她的印象中,江念祺总能关键时刻抚平她的不安。
“怎么,儿女情长这等琐事慕哲兄也有兴趣?可罔顾了你这仪表堂堂啊。”江念祺笑着打趣,却并不回答。
“别抬举我,小人只是好奇罢了。再者,兄长您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发小,如今竟连琐事也不愿同我说了?”苏慕哲依依不饶,眼里含着玩味的笑,他似乎知道江念祺与沈容安之间并无渊源,说得通俗点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可却忍不住的使坏想要绊江念祺难堪。
江念祺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无奈,他浅尝杯中酒,话说的不急不缓:“没什么可好奇的。父皇指婚,我便娶了,皇命难违,她便嫁了,如此而已,我和容安之间并没有你所期待的故事。”
江念祺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平白给酒宵添了几分失落。她没有料到他能如此坦诚,将他们两个人说的这样平静而疏远。
这让酒宵不由得想起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沈容安,她为了逃婚而自尽,此事虽不光彩,却也定是闹到了鸡飞狗跳人尽皆知的地步,兴许,这早就传到了江念祺的耳朵里。
酒宵看了看江念祺戴着面具的脸,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让酒宵的心没来由的酸了一刹那。
酒宵认为,江念祺一定知道沈容安是因为他的容貌才如此抗拒这个婚约,也一定不止一个人因为他的容貌而在背后悄悄议论,那他是否也在悄无声息的承受着些什么?看上去如此温柔的他也会因此而难过吗?
酒宵不愿再多想,她甚至不知道如今以沈容安的身份出现在江念祺世界里的她,在江念祺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没错,就是这样,皇命难违。”酒宵笑了,随声附和道,她转头看向苏慕哲,却忽略了江念祺眼中一刹那的闪烁。
“只不过…皇命难违这个词未免显得我太不情愿了些。虽是皇命,但也的确是种恩赐,念祺待我很好。”酒宵一边夹菜一便说,她的语气毫不刻意,像是不加思考的脱口而出,可只有她心里知道,她在安慰江念祺,尽管这种所谓的安慰也可能是多余的,但她不想让江念祺觉得她对他有什么不合实际的抵触情绪。
酒宵话音刚落,江念祺的眼神突然柔和了几分。
其实他早已听惯了这种客套之言,也明白沈容安根本不可能将这场她以死抵抗的婚约当成她口中所谓的“恩赐”,至于那句“念祺待我很好”…也只不过是用来讨好人的虚情假意罢了。江念祺虽然这样想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相信这句话,他感觉沈容安的面容太过于单纯美好,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魅力。
苏慕哲听了二人的一唱一和,也不方便再追问下去,他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这样吃饭未免太过单调,兄长,听说你宫中有技艺高超的御用琴师,可否请来让我开开眼界?也能顺便给这顿饭助兴。”说完,伸出手指了指正殿角落摆放的那尊装饰贵气的古琴,小巧而别致的红木琴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让人不由得联想起端坐在琴前的人应当是怎样的气质。
酒宵眼波流转,心里却窃喜,未免也太巧了,自己在现代大学时期曾经学过古筝,虽不是从小培养却也努力钻研了四五年,颇有些功底,想必这古代的琴应该跟古筝没有什么差距,自己可以既施展技艺,又能让江念祺高看自己一眼,不至于整日被他说脑子不灵光。
“我来弹吧。”酒宵放下筷子,在开口的同时起身走向那把琴,她虽胸有成竹,却又免不了有些紧张。
苏慕哲跟江念祺二人都有些惊讶,他们未曾听闻沈家三小姐精通琴艺,也没料到她竟如此的…不谦虚。
酒宵稍稍整理了一下裙摆,端坐在精美的古琴前,目光浅浅,却透着让人不容忽视的专心与认真。
白嫩修长的手轻轻拨动琴弦,悠长而怡人的乐声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这是一曲酒宵曾练习过无数次的古琴名曲《醉渔唱晚》,也是极具技巧和特色的一首乐曲。
乐曲第一段节奏鲜明,酒宵不禁哼唱出声,清新脱俗的音色将醉酒的渔人勾勒清晰。随后琴声转急,苍劲有力之势凸显,情绪高涨之时,乐曲的高潮也随之而来。
听到这,江念祺也有些入神,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从始至终定格在酒宵的脸庞上,没有挪开半刻。
这时乐曲再次变奏,音调分散,有人影婆娑,歌声断续之感,随后渐渐低沉,描画出一片苍茫的景致后,归于沉寂。
一曲终了,苏慕哲率先起身,拍手叫好,眼神中透着些崇拜:“不愧出身书香门第,皇嫂果真不同寻常。”
江念祺用手撑着下巴,也冲着酒宵点了点头,只是显得平静了许多:“嗯,倒也像那么回事。”
随后他冲酒宵招了招手:“过来吧。琴技不错,可与宫中乐师相比还是稍显逊色,改日带你向他好好拜习。”
江念祺嘴上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心里却对酒宵有些刮目相看,他以往只是觉得酒宵看起来温柔可爱,是个小女儿脾气,没想到弹起琴也能如此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的眼神柔和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酒宵听完江念祺的话又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姓江的到底在夸人还是损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说话?有机会非要找东西堵上他这张不会说话的嘴!
心里骂着江念祺的酒宵暗暗爽了一把,火气也消下去不少,她皮笑肉不笑的坐在江念祺身边,握着小拳头对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臣妾遵命。”
看到酒宵这副模样,苏慕哲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他看向酒宵的眼神中兴趣愈发浓厚,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之处。
苏慕哲摆了摆手,起身欲行:“好好好,不打扰你们恩恩爱爱,我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叨扰,兄长皇嫂保重身体。”他刻意加重了“保重身体”四字,使酒宵听上去有些别扭,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江念祺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苏慕哲走后,酒宵愤愤的看着江念祺,似乎想要为刚才他的挖苦为自己讨回公道,却看到他双眼微微泛红失神,一副有些喝多了的模样。
酒宵这才意识到,从三人谈话开始,江念祺便不住的往杯中倒酒,一杯又一杯,不动声色的喝完了一整壶。
酒宵欲言又止,她看了一会江念祺,才缓缓开口:“去休息吧。”
自打二人相遇开始,她从来都猜不透江念祺,也不懂他为何要试图灌醉自己,江念祺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令她不解的情绪,她无法分辨那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心境。
江念祺不语,却向酒宵理所当然的伸出手臂。
酒宵知道江念祺这是在把自己当丫鬟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看在你喝醉了这么可怜的情况下,我忍。
她轻轻牵住江念祺,扶他起身,却被他一把用手臂揽在身下,两个人悬殊的身高差距暴露无遗。江念祺微微弯着腰,刚才还有些清醒的他此刻却好像醉意渐浓,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酒宵的肩膀上,气得她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酒宵招了招手示意旁边的下人帮忙,却听到江念祺轻声说了一句:“别动。”
属于江念祺的,扑鼻的清香将酒宵整个人缠缠绵绵的围绕,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是江念祺太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还是这样如同幻觉般的美好令她忘记了呼吸的存在。
“怎么可能不动,你好重!”酒宵艰难的朝江念祺的寝殿挪动着步子,终于到了他那张豪华的雕花木榻跟前,如释重负的把江念祺扔在了床上,动作之粗暴堪比扔垃圾,看的一旁的小太监倒吸一口凉气。
江念祺一动不动的睡在床上,闭上的双眼被长长的睫毛覆盖,使酒宵忍不住联系他原本应该是一副怎样好看的容貌。
酒宵突然靠近江念祺。
她伸出手,碰了碰江念祺的面具,鬼使神差的想要摘下它。犹豫了几秒后,又收回了手。
她吩咐下人好好照顾江念祺,转身走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