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摸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嘴里,又戴上白布手套,才开始翻动起地上已经挖出来的白骨。
周东自问自己数十年为官,见过的生死场面也不少,可是看着这些白骨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这里面除了白骨,还有许多未腐烂完全的尸体,更有许多还被野兽啃食,总是就是一个只——惨!
过了许久,芙蕖才站起身对周东道:“这些尸骨应该都是女性。而且年纪应该都不大,是年轻女性。”
“芙蕖姑娘是如何知道?”周东仔细看着面前的骨头,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些人身前的样子。
芙蕖耐心的解释道:“男女的骨骼会有很大的差别,比如男人的盆骨窄而长,女性则宽而短;男性的颅骨大而重,女性的则相对较小;所以我判断这些死者均是女人。而且她们的牙齿磨损程度并不严重,更没有牙床萎缩的迹象,说明她们都是年轻女性。而且……”芙蕖指了指离自己比较近的几具尸身:“她们似乎都有生产过的迹象。”
周东大惊:“这都能看得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芙蕖指了指白骨上的某个部位:“若是生前有过分娩,耻骨处便会有伤疤。您看看这些白骨,几乎都有,说明她们生前几乎都怀孕或是分娩过。”
周东眉头紧蹙,这样的结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分外震惊。一方面是震惊这些死者生前的遭遇,另一方面也是震惊面前这个丫头的验尸技巧。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怀了孕,或是生了产的女人被埋尸此处呢?”
芙蕖一边分析一边走到一具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旁,蹲下捣鼓着,片刻举着一粒黑色的圆形药丸道:“这些女人都很年轻,还有几具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这样的女人为何会怀孕和生产呢?而且,这些白骨上有的有损伤,有的有黑斑,这就说明死者生前或是遭受毒打,或是遭受了毒杀。而且她们的肚脐里都有这个。”
“这是什么?”
“息肌丸!”
周东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词,却一无所获。
芙蕖倒是不介意再好好解释一番:“息肌丸其实是一种女性所用的药丸,放在女性的肚脐里,能够让女性肤若凝脂,腰若纤柳,青春永驻。可是这东西的主要配方便是麝香。麝香价格昂贵,而且对身体有损,所以用这种东西的女性一般都无法生育。”
“我明白了。”周东恍然大悟:“这种东西正经人家的女子定然不会用,使用的便是些风尘女子,这就说得通了。
芙蕖低下头掩饰住了眼中的赞许,看来这个京兆尹还不算太笨。
得了头绪,周东心情大好,对芙蕖也是更加崇拜和客气:“多谢芙蕖姑娘,本官会将姑娘的功劳写入文书上报朝廷。”
“周大人客气了,这是医者本分,哪里能求赞许。”
“姑娘心性高洁,本官佩服。”周东搓着手掌,吞吞吐吐的犹豫着开口:“日后这个案子若有问题……”
“尽管来悬壶医馆找我便好。”芙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自然答应得干脆。
……
还未等周东弄清楚案情的来龙去脉,九龙寺后山发现女尸的事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大早便有数百人聚集在京兆府门口,这里面有女儿失踪来报案的,也有久寻未至来认尸的,更有只是围在这里跟着起哄的。
府里的兵士只能挡在门口,却半点动不得。这些人都是平头老百姓,手无寸铁,而且他们只是聚在这里报案、讨说法,并没有过激的行为,若是士兵先动手,那很可能会引起民愤、混乱。
而此时的芙蕖却只是窝在悬壶医馆后院的房间里。
初冬十分,天气骤然变得阴冷,这正是芙蕖最难熬的时候。过去这样的时候,她都是窝在陌生山上的陌生阁里,桓隻特意为她安排的簪花阁。桓隻会命人用暖绒将整个簪花阁都围起来,在里面燃上无烟银碳。无论外面多么寒风凛冽,簪花阁里都是温暖如春。
如今到了京城,悬壶医馆可没有这样的条件,不过桓隻还是命人将芙蕖的房间尽量的保温,再购入顶级的无烟银碳,也还算是安逸、舒适。
芙蕖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毛皮毯子,手里端着一碗一只青玉碗,眯着眼睛将碗里的黑色汤汁硬吞下去:“你这药里到底放了什么?怎么觉得越来越苦了。”
“你要是听我的话好好休养,就不用和这样的苦药汤子。”桓隻满意的收起芙蕖手里的药碗,捻起一颗蜜饯塞进她的嘴里:“自讨苦吃。”
芙蕖满意的品味着嘴里的甜蜜饯,看着桓隻那张除掉银质面具后那张俊美得迷人的脸,一脸坏笑。
看得桓隻心里发寒,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我突然发现你这个鬼医,其实也挺英俊的。”
“那可不嘛!”桓隻得意的挺了挺胸脯:“若不是如此,当年岳将军还想过要将你嫁给我呢!”
“什么时候说过?”芙蕖白了桓隻一眼:“你少胡说了。我父帅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哪里胡说了。岳将军早晚会说的,只可惜……”桓隻突然意识到不妥,立即压下了话题。
这是芙蕖心中的痛楚,就算是桓隻也不敢随意提起。
正在尴尬的时候,大布从外面走进来,拱手道:“公子,小姐,事情已经办好了。”
“好好照顾那些在京兆尹衙门的人,保证他们的安全知道吗?”
“小姐放心,已经安排好了,那些人不过是闹闹事,不会和兵士发生冲突的。”
芙蕖满意的点着头:“九龙寺的事情受苦的只是百姓,对于这些身居高位的皇族,老百姓的性命便是如草芥,相比起他们的皇位,权力和富贵,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小姐闹这一出,真的有用?”
“当然有用。虽然百姓身份低微,可对于当权者来说,他们还没明白,他们的高位和尊贵都是依靠着这些他们口中的蝼蚁累积而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他们虽明白,却为亲身体验过。这一次,便要让他们好好体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