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江是被林胥捏着鼻子弄醒的,从解了毒两个人就一起睡在床上,她睡觉老实,林胥没有越过中间的被子,相安无事。
她朦胧着睡眼控诉他,里头带着荡漾的水雾。
林胥支臂斜撑着看她,撇开眼,“做了什么好梦睡得那么香?”
“梦见阿君了。”
“……”
他就不该问!没了逗她的心思,干巴巴扔下一句,“吃饭了。”
虞江莫名其妙,想扔枕头打他。
他好的时候和阿君一样好,不好的时候板着脸吓人,她不怕,就是不喜欢他这样。
虞江在院子里没见到他,看到柴房的烟囱冒着烟,进去一看果然在,跟他气不起来了,气鼓鼓地揉乱他头发。
林胥凉凉地看她一眼,“你弄乱的,过会你给我梳。”
“你弄乱我的都没给我梳呢。”
“那以后我给你梳?”
“不用,你笨手笨脚的,才不要。”
“……”
他什么时候给人梳过头?谁有资格!自己的能束起来就不错了,就算在漠北,也有人伺候,何须亲自动手。
但是以后他心甘情愿学了梳头,每天给她梳,软软的发丝拂过他心底,一片柔软。
吃过饭林胥牵着虞江回屋,拿了梳子示意她。虞江撇着嘴接过,“漪儿说的没错,你脸皮真的可厚了。”
“嗯,是你笨,才看出来。”
虞江轻轻拽了他一缕头发威胁他。
“好好好,你最聪明。”
虞江鼓着腮,很快给他梳好头,没有用那个脏兮兮的破发巾,从箱子里拿出一支白玉簪。
那是一支粗胚,阿君说会给她雕上虞美人的花纹,还没来得及动手。
“好了。”
“辛苦夫人。”
“你头发摸起来可舒服了。”
“喜欢可以经常摸。”
“不摸。”
虞江没有注意他已经好久没喊她夫人了,这声夫人不是喊的阿君的夫人,是他的。
吵吵闹闹又是一天过去,正吃晚饭却听到村里连连响起狗叫声,林胥沉了脸色,请老人出去看看,让虞江收起他们的碗筷。
“可能是他们来了,快。”
虞江慌了,这么久她都忘了还有人在找他们。
林胥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瓶瓶罐罐都包起来扔到柴房的灶口里,带着慌神的虞江进屋,“没事,有我。”
老人慌慌张张地回来,“村里来了一群官兵,说找逃犯,你们……”
“我们不是逃犯,他们是山贼假冒的,来找我们的。”
“那你们快去山里躲躲。”
“山里有人守着,出门就会被看到。”
“那怎么办?”老人一辈子没遇见这种事,急得团团转。
林胥沉声道:“就说我们是被您买回来养老的。”说完眼神一凝,“来了,您镇定些,我会保您安全。”
他们是来找他的,见他一个陌生男人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林胥摸了摸虞江的头,“你待在这,我过几天来接你。”
虞江拉着他,不让他走。
“他们是来找我的,只要村子里没有陌生男人,就会走了。”林胥抱抱她,“别担心,等我。”
虞江刚刚分明听见他说外边都是人,出去怎么会没事?“你穿我的衣裳,头发散下来,就……”
“你当他们傻?”林胥捏捏她的脸,“放心。”
虞江拽着他袖子,“你等等!”说着从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皮递给他,“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了,换上这个!”
林胥僵在那没动,呆滞地看着她,虞江皱起眉,在他眼前挥挥手,“你快呀!”
他还是没动,她鼓着脸颊,踮起脚给他撕下来。
入目是一张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面容如玉,剑眉英挺,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眸子深不触底。
虞江傻了片刻给他贴上面具,“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要遮起来呀?快点换衣裳。”
林胥伸手触着她的脸,轻得没有半点力气,怕一用力眼前的人就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直到屋外响起敲门声,嘈杂的声音传到屋子里,他才大梦初醒,脱了外衣,带她躲进被子里。
院子里老人惶恐地看着那群人,“官老爷这是怎么了?”
“朝廷搜查要犯,捣乱者格杀勿论!给我搜!”
虞江担心地抓着林胥手臂,门被人拍地砰砰响林胥死机的脑子才活过来,快速跳下床,拿了胭脂跳上来。
那是虞江采了红蓝花自己做的,想送给老人的儿媳妇,女人总是白着一张脸,涂了胭脂会好看些。
林胥蘸了一手胭脂,抬起她下巴,涂满她两腮,还觉得不够,整张脸都涂满了。
虞江正要抬手擦,门就被撞开了,林胥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见是几个男人,拉着被子只露出个头。
领头的指着他们,对跟在后边的老人道:“她们是谁?”
老人没敢抬头看,慌着磕头,“他们是我家远方亲戚。”
领头的踹了老人一脚,“还敢说谎!你家里就三个人,哪来的远方亲戚?”
老人伏在地上,“是……是我买的。”
“买两个女人干什么?”
“我儿子儿媳妇都是傻的,生出来的孩子估计也是傻的,我不能让家里断了后啊!就……就买了两个,您饶了我吧,我明天就送他们走!”
老人吓得没注意领头的说的是两个女人,也没注意自己说让林胥给她家留后,阴差阳错对了上。
“你买得起两个女人?”他们来之前收买了村里的人,了解得很清楚,这家是最可能藏人的。
“他们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脑子不灵活,便宜得很,买的时候两个人便宜些,我贪小便宜多花了点钱,买了两个。”
老人惊慌地越编越顺口,当时买儿媳妇的时候确实是买两个便宜些,只是家里养不起两个。
领头的思索一会,仔细看看虞江他们,确实是两个女人,他为求安心,踢踢老人,“去拉拉她们的脸,使劲点。”
老人连忙爬起来,抬头愣在那,旁边的兵踢她一脚,“磨磨蹭蹭干什么,快点!”
老人连忙点头,爬上床扯虞江的脸。
“从鬓角那,扯起来!”
老人听话地使了力气,虞江眼里瞬间蓄了泪。
林胥在被子下揉揉她的手,安慰着她。到领头的挥手老人才去拉林胥,沿着鬓角拉了一圈,也没有问题。
领头的要走,就听一个手下贱兮兮地道:“大人,兄弟们在这深山老林里两个月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搜也搜完了,不如让兄弟们开个荤?”
他边说边贼眉鼠眼地打量着虞江和林胥。
林胥垂眸,眼里一片寒意,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成了这副模样,是他错了,等他回去绝不姑息。
领头的有些意动,不顾老人连声求饶,示意手下掀了两人被子。
掀被子的人原本贱贱地看着他们,正要欣赏风光,却受到惊吓,扔了被子连连后退,靠在墙上。
林胥戳破身上的伤口,结痂还没长好,他面不改色撕了,血顺着四肢流下来,染了衣服,看着吓人。
虞江身前被他揉了揉,红肿一大片,像起了疹子,配着大红的脸,丑得吓人。
“怎么回事?”
老人也吓了一跳,林胥斜她一眼,给她个眼神。老人哭着道:“要不是他们身上有病,我怎么买得起……”
领头的低啐一声,“晦气!”领着人走了。
等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虞江才松了口气,趴在林胥身上笑出声。林胥白她一眼,出去关上门。
回来时虞江在给老人揉腿,老人的腿青肿了一大片。
“你是林胥?你们?”老人惊讶地看着他。
“让您受惊了,虞江那副样子带出来吓人,就请人做了张面具,没想到给我用上了。”
虞江瞪他,她那个样子着实诡异。
老人从床上下来,“我没事,过几天就消了,你们快收拾收拾吧。”
“明天让虞江给您熬些药。”
“行。”
老人走后,虞江笑成个傻子,林胥黑着脸抱起她,放在膝上,用刚刚出去时冲的毛巾给她敷身前。
他怕太轻吓不住他们,稍微用了点力气,却还是低估了她的细皮嫩肉。
他沉默地给她敷着,虞江笑着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了,挣扎起来。
“我自己来。”
林胥抬高手不让她碰到毛巾,深沉的眼里带着她看得懂的自责和心疼,“我来。”
虞江不知怎么就乖乖地听他的话,由着他敷,带着笑戳他的脸,一下一下。
敷到毛巾凉了林胥才停下来,抓着她不安分的手,“很好玩?”
虞江没注意到他威胁的眼神,“好玩。”
林胥扯扯脸上,摘不下,沉了眼神,“拿下来。”
虞江摇摇头,笑出眼泪,“这样挺好看的,摘了干嘛?”
林胥把她往上挪了挪,“拿不拿?”
“不拿。”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拿。”
虞江觉得他现在有些吓人,掰开他的手要下去,却被放倒。
“不拿我就亲你了。”
“就不拿。”
“……”林胥轻笑,“知道亲你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只有阿君可以亲我。”
不就是阿君喜欢她,她也喜欢阿君?呵。
林胥低头吻上她的唇,入口是甜香的胭脂味,她不给他摘面具,她也别想洗脸,就顶着这张丑八怪脸吧!
虞江睁着眼睛看他,他也看着她,他第一次亲人,只会轻含着一点一点描绘,像是在尝软软的红豆糕,甜腻却让他想尝更多。
渐渐地不满足了,缓慢地,试探着,缱绻地,浓烈地……
虞江本来莫名其妙,没有阻拦他,后来被他掌握主动,只能由着他越来越熟练地攻城略地。
身体像不是她的,除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眼里凝了泪,朦朦胧胧,林胥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怕控制不住。
水渍晕开了虞江下巴的胭脂,也晕了春华。
林胥在她喘不上气的时候支起身,细碎的银丝牵起,断开,落到虞江身前。
林胥平复着气息,看着她嫣然的眼角,水光氤氲的眸子,他想吃了她,刚刚就不该闹她。
他卸了力,脸埋在她耳侧,脑里不由自主勾勒出她的样子。
梨花瓣一样的面容,一对远山眉,一双柳叶眼,眸子恍如星河,唇若桃花,温婉贵气,清雅勾人。
他也算见过天下芳华,没有哪一个有她好看,能直印在他心里。
也难怪那人处处叮嘱,像哄孩子一样,这样的人放出去如何能安心,这不就被他拐了吗?
虞江的心咚咚地跳着,从没有过的感觉,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有些委屈,却不讨厌他。
她莫名地哭起来,她在阿君身边就不会哭,遇上他总是忍不住,擦擦眼推着他,“你起来,骗子!”
林胥撑在她身侧,吻了吻她的眸子,唇上沾了她的眼泪,是咸的,不是琼浆也不是迷药,也不知是怎么让他见不得的。
“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说要亲吗!”
林胥挑眉,这不是亲?“你很想我亲你?”
“才不是!不许亲也不许做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虞江点头,气鼓鼓地瞪他。林胥勾唇笑起来,又亲了亲她唇角,“是这个?”
虞江恼怒地伸手推他,“你起开!我不要理你了!”
林胥这次听话地起开,躺在她旁边,手遮着脸笑出声,不是微微勾了唇角,笑得眉眼都鲜活起来,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
虞江被他笑得有些恼,想出去不理他,林胥边笑边把她拽到怀里搂着。
虞江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挣不开只好趴在那,捏他的脸。
“不许笑!”
“嗯,我不笑。”
但是无论是声音还是面容,都带着笑,虞江气得戳他,他握住她的手,“他是怎么亲你的?”
“不告诉你。”
“脸颊?额头?”
虞江枕在他心口,抬头看他,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眸子里,脸上发热,闷着声,“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胥摸着她的头,心里溢满幸运和满足,“知道我刚刚在干什么吗?”
虞江晃晃头,她才不要知道!
“亲你。”
怀里的头猛地抬起来,懵懵地看着他。
林胥点了点她额头,鼻尖,脸颊,嘴唇,“亲额头算亲,唇就不算是什么道理?”
虞江睁大了眼睛,“你……”
“我喜欢你。”林胥正了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虞江很懵,傻在那里。林胥叹了口气,“想娶你的那个喜欢。”
虞江下意识道:“我要嫁给阿君。”
“还没嫁不是?”
“回去就嫁。”
“那也是没嫁。睡吧,到河泉再说。”
他和她说不清楚,有些后悔唐突了,他该在她什么都懂了的时候再碰她,可是能做到也就不是他了。
虞江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按住,“再不睡我还亲你。”
虞江张口咬住他下巴,留下浅浅的两行牙印,气哼哼地闭上眼睛。
她受了惊吓,又被他闹了很久,周身是让她安心的气息,很快就睡了过去。
林胥等她睡着了,亲亲她额头,放下她去了床的另一边,早晚她会是他的。
至于那个人,是他欠了债,他会护那人无忧,其他的给不了,无论是何后果,他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