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说回去看看的时候，大哥已经在那里了。不过他当时似乎没有分辨出，那个身体里住着的才是他的亲妹妹。”白瑶用一种很缓慢，近乎梦游的语气讲诉道。
她脸上的表情也是犹如正在梦中。她尽量地抽离了自己的情绪，从旁观的角度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白瑶，让寒谢感觉十分心痛。如果不是在意到的极点，何必选择这种叙述方式？短短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白家人产生了感情，所以当真相揭晓，而且还是误导性的真相出现后，白音的失望与难过，让白瑶无法承受。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可以不说。”寒谢忍不住打断了白瑶。
白瑶一怔，梦游般的情绪从她的脸上消失。寒谢看着白瑶又慢慢变回那个他所熟悉的白瑶了。这让寒谢心中稍稍感觉好受了一些。
不过白瑶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突然湿润起来。她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双眼，不过还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对不起，我想，我现在做不到。”白瑶声音哽咽，“不那样，我没有办法给你讲发生了什么。”
虽然白音没有说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白音相信了少女白瑶的话，以为她才是那个造成两个姑娘意识互换的恶人，为了某种目的。
也许在现在的白音心里，她已经变成了恨不得掐死的对象。但她又用着他妹妹的身体，这导致他不仅不能对她发泄怒火，还要保证她的安好。
这多么痛苦啊。
面对着仇人，不能打不能杀，还要全力维护。
白瑶很想对白音解释清楚，根本不是那样。可回来之后，白音处处躲避她，不愿意和她说话，那前后天差地别的态度让她伤透了心，同时也明白，白音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的，更别说相信她的说辞。
然而她的任务已经快要在完成的边缘了，一旦她离开，少女白瑶回归，她在白家人心中，就会永远成为不能被原谅的一个恶人。她真坏，窃取了属于别人的亲情和关怀。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如果能够说不，她一点都不想有这场交换！
诚然，这次的夺舍让她感受到了很多，经历了很多，获得了也许她一直留在中州大陆，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东西。但是这些感受、经历和获得要建立在伤害很多人的感情上，她无法接受，也不允许自己这么自私地接受。
白瑶努力将眼泪忍回去，她放下手，示意寒谢不要开口，让她说。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来谈论这件事情，一旦进入骆阳城，就要紧张地投入到调查中去。所以，现在不把积攒在心中的话说出来，恐怕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大哥以为，是我造成的互换。”讲完了少女白瑶在幻境中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白瑶最后总结道。
寒谢气得脸色铁青，不过他还不忘安慰白瑶。
“白兄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会用脑子去思考分析。那个白瑶的话听着就破绽百出，他不会相信她的！”寒谢抚摸着白瑶披散的秀发，轻声缓慢道。
白瑶想微笑，点头，附和寒谢，是的，白音不会相信。当时想起当少女白瑶说完，白音脸上的表情，还有看着她的时候的眼神变化，白瑶就觉得心一阵刺痛。白音就是厌恶她了，就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少女白瑶的话，她不要自欺欺人地说，白音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有那么一瞬，白瑶的心中冒出一个充满的恶意的念头——不管什么调查了，不管珈蓝国谁当皇帝，不管有没有内乱，什么都不管，现在掉头，去进行报复卫怜的最后一步，然后回中州大陆，把少女白瑶换回来，让白家人，真真正正的白家人一起生活。
到时候有了两个“妹妹”的不同对比，白音终于会发现，原来恶毒的那个，是他的亲妹妹。被他讨厌的，才是无辜的。
他会为他的误会而后悔，但是，他无法将歉疚说出口了。
这小小的带着恶带着想让白音为现在的偏信后悔的念头像一条毒蛇盘踞在白瑶的心口，她想象着白音后悔的表情，想象着少女白瑶把日子搞得乱糟糟，然后陆琴心流泪怀念她在的日子的场景，想象……
畅想的滋味太美妙，白瑶完全沉浸其中，连寒谢一直在和她说话都没有发现。
而寒谢在看到白瑶出神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中州大陆发生的事情伤心。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时间才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希望等完成了骆阳城的调查，回去南边大营的时候，白音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能够和瑶儿平静地谈谈这件事真正的前因后果。寒谢在心中如此想到。
明日一早还要赶路，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寒谢站起身，用力揉了揉白瑶的发顶，叮嘱一句：“别想太多。”起身离开了房间。
白瑶还没有从畅想中醒过来，她甚至已经开始有了一种冲动，想要马上去实现脑海中的想法。
她不知道这冲动来自哪里，那无疑那是很有诱惑性的。她打开客栈的窗户，她就住在二楼，这家客栈修的并不是很高。她目测了一下，直接从窗户跳下去，完全不会受伤，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天刚泛白，寒谢就从床上起来。简单打了水清理一番自己，他就去敲白瑶房间门。奇怪的是，往日他只要轻敲一下，屋内就会传出白瑶的声音，今日他连续敲了好几声，屋中都没有反应。
寒谢忍不住一脚将门踹开，屋内空空荡荡，床铺得很整齐，根本没有被睡过的痕迹。窗户开得大大的，寒谢走过去，看见窗台上有泥土，还有半个脚印。
那脚印带着花纹，无意是女子绣花鞋特有的花纹。
瑶儿她，昨夜没睡觉，跳窗出去了？
寒谢被这个认知震了震，他完全想不出白瑶会做这种事，更加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但事实——
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