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宁离开后,陶思年哀叹一声,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抱怨道:我今天这是造了什么孽?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提供契机,早知会这样,我就不该请你吃这顿饭了。
贾长歌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怎么能说是造孽呢,该来的总会来的。
陶思年想起那句“剩下的就交给我”,心有触动,上身靠近贾长歌,小声问:贾道长,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呢?你们修仙之人是不是有什么法术让母银生子银?银子越生越多呢,人也越来越富啊。
贾长歌白了他一眼,说道:穷参禅,富炼丹,我是卖丹药的你忘了吗?
噢。陶思年“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坊间传言,京城郊外青云山有一得道高人,其年岁幽幽不知有几何,人见其容貌却依然有少年之姿,据传高人座下有一只通体雪白,不知春秋几度的玉兔精为其捣制长生不老药,京城富豪、达官显贵奔走相告,为得高人一丸不死丹药,有人不惜一掷千金,贾道长,你不要告诉我那只老兔子就是咱们家长生兄。长生兄可不老,长生兄正值壮年,它只是看着老而已。
贾长歌忍俊不禁,笑道:把长生兄说得老点,丹药岂不是更好卖,更有说服力。
陶思年趴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睛,撅着嘴,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来,央求道:贾道长,既然你这么有钱,包养我可好?我早就不想天天去镖局做工了,我想做你的人,供你奴役,供你驱使。
你太老了,我不要,哪有三十多的道童。贾长歌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地给驳了回去。
啊---陶思年“惊愕”道:你不是说越老越有说服力吗?
我那是说白长生,又不是说你,你怎么能去跟家畜做比较........
怎么就不能做比较了,这一比较我感觉我活得都不如长生兄了,我倒宁愿做家畜,还玉兔呢,美得它........
福庆饭庄的匾额摘下来,广宁酒楼的牌匾挂了上去,许广宁一家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有这么一天。许家的亲朋好友皆追问他家的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许广宁坚守承诺,只说出陶思年一人,半句不提贾长歌,对父母妻儿亦如是。广宁酒楼,承自福庆饭庄,本就有稳定而广大的客源,换了掌柜,未换厨师,背后又有长风镖局的老板陶思年这层恩亲关系,生意较之往年更加红火,在偌大一条街上风头一时无两。
儿子实现了毕生心愿,半年后,靳妈妈的生命在知足常乐中走到了尽头。一个秋风萧杀的清晨,许广宁红肿着眼睛赶到青云观,跌跌撞撞地跑到贾长歌面前跪下,流着泪恳求恩公去家中见母亲最后一面,贾长歌其实并不在意与靳妈妈的最后一面,只要老太太生前顺心如意了,见不见这最后一面又有什么必要?他推脱道:许老板不必过于客气,我也只是有钱无处使,放在你那里生财长利而已,何至于就成了大恩公了呢,您请快快回去给老人家送终,不要在我这里耗费时间了。
许广宁不是,仍然流着泪苦苦哀求:恩公,我母亲虽然口不能言,足不能行,心里却是清清亮亮的,我们家受您这么大的恩惠,我怎能瞒着老母亲,不让母亲知道许家发迹的真正原因,母亲也是再三猜疑,不信我与陶老板这个南方客人的交情,还请恩公移步到寒舍,让我母亲看您一眼,我们母子之间生前也就心无芥蒂了。
贾长歌暗暗劝说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指不定老人家记性不好,早已忘记了我的样子,反正她也不能说话了,见她一面无妨。
这么想着他便不再拒绝,收拾一番,跟许广宁到了城内许家的宅院。
从早上醒来,靳妈妈就已经无法进食,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许家人给她梳了头发,擦了身体,换上了寿衣,等待亡音。许广宁的夫人一直坐在公婆的床头,寸步不敢离开。
许广宁领着贾长歌走进母亲的房间,来到病榻前,轻声呼唤:母亲,我们的恩人来了,你老儿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就是改变咱们家命数的贾道长啊,您老儿快睁开眼睛看看。
老太太没有反应,许广宁又呼换了两遍,就在贾长歌认为老太太不可能会听到的时候,老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许广宁赶忙招手让贾长歌靠近过来,坐在床畔。
靳妈妈目中原本毫无神采,待看清贾长歌的那一瞬间,忽然就迸发出烛光照耀瞳仁一般的光芒,她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嗯嗯嗯”的声音,面部表情激动且欢喜。她
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些,手指也在颤抖着,好像要去触碰什么东西。
许广宁的妻子照顾公婆久了,老太太一个眼神便能领悟老人的意思,她扶着公婆坐起来一点儿,背后撑住,又端起老人的手腕帮着她去够老人想要触碰的东西。
贾长歌看老太太的手努力伸过来想要触碰他,又向前坐了坐,老太太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他的额头,颤颤巍巍地拨开他几丝头发,看到隐藏在头发中的东西,像是看到多年未解的谜团终于真相大白一样乐,恍然大悟,一笑之后再也无法支撑,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