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梁安一大早就起来混到小丫头堆子里帮忙准备晚上的爆竹一类的玩意,珠儿指挥着几个婆子忙着杀鸡宰鹅,苗伯伯凿花钱写对联忙得不亦乐乎,偌大的珠帘坊,就只有楚成一个人没事可做。其实也不是没事可做,实在是她什么也不会,所以只能这里跑跑,那里看看。可是不是被珠儿请了出来,就是被苗伯伯赶了出来,甚至连杀鸡宰鹅的婆子都嫌弃她笨手笨脚,最后只有梁安肯收留了她,教她配爆竹玩儿。
小时候在方园自有父母和长姐去操心这些事情,自己只需要吃和玩就好了,后来跟着顺娘,每天就是练舞、练武、习医,这十年跟着顺娘去了不少地方,见识了很多不同的过年习俗,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试过动手准备一次年货。去年刚回帝城时愁绪万千她们根本就没有过年,今年董云又送了好多新奇的官制玩意给他们,李璀也送了好些东西,所以她居然是头一次这么有趣的过年。
下午行祭祀礼,所有人在院中分别为家中先人设坛,然后大家一起拜祭:“今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为父亲磕头贺新年啦。”梁安永远都是一副欢快的少年样。
虽然不能归乡上坟,但是孩儿在这里给您磕头,遥以寄思!
楚成看着大家,明年还能这样轻松的过年么,就算父母长姐大仇得报,可是以后自己的人生会不会又是另一种重负呢?
“楚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事,想到小时候了。”
“楚姐姐,你放心,你以后还有我呢,我以后每年都陪你过年!”梁安说着微笑着在楚成身边转了一圈。
楚成看着年少的梁安,生活的磨难一点都没有打击到他,他还是那样单纯的少年感。梁安有时候也是让人摸不透的,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
梁安,如果有可能,真不希望你这样跟着我,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的少年意气风发。楚成这样在心里想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初一到初五珠儿没有一天闲着的,城中的达官贵人平日里没少捧珠帘坊的场子,节下自然应该多走动拜访,备些薄礼以示感谢。楚成带着梁安也去了两趟李府看望姚思思,李志对她虽有戒备,但是毕竟人家作为医者亲自登门看诊送药,李志也不好过于阻拦。
看楚成送的药材俱是名贵之品,李志反而对她有些看不透了。她若是方家的人,那应该恨不得李家死光才好,怎么还这般尽心尽力的救治姚思思,要知道姚思思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姚之谦头一个不会放过他,她这么做不是间接的帮了李志大忙么。可是她一个青楼女子,怎会有如此高超医术,要知道帝城名医,甚至御医都被姚之谦请了来,均称不知所以然啊?
李志借着送楚成出门试图打探楚成的明细:“楚姑娘仗义相救,倒是叫老夫佩服!”
楚成忍不住笑道:“李老爷这话可奇怪了,我略懂医理,治病救人是本分,和李公子也算有朋友之谊,怎么也谈不上仗义相救吧,难不成李老爷心里也看不上我这个青楼舞伎,想不到如此卑微的人也可以救治这深宅大院的贵妇人?”
“不敢不敢,只是好奇,姑娘如此精湛的医术承继何人?”
“幼时曾跟随母亲游历四方,不过懂些药理罢了,真不敢谈医术精湛。其实思思可治好还是梁安这个幼弟的功劳比较大!”楚成说着笑指梁安。面对楚姐姐的血海深仇梁安却只能微笑耸肩以示回礼。
“思思那孩子的病可是连宫里的御医都缩手无策的呀!”
“思思的病实在是心病引起的,这个李老爷自当明白,心病对于身子的损伤实在说不得有多大,一朝想通了也就好了,可是想不通也可能拖个十几二十年,那帮所谓御医、名医都是明哲保身之辈,眼下不丢了性命就无碍,拖了十几年后,李老爷说不定还要感谢他们的续命之恩呢。且不能宽慰思思的丧弟之痛,不能治也就不奇怪了。”她话说的直白却也无可辩驳。
“也是,他们只求不治死人就好了,反正功名声誉已在那儿了。思思这病吃药也吃不好。”李志说完摇摇头,看看梁安的一派活泼少年相便不再说话。
到过完了正月姚思思已经大好,且楚成时常过来探望,两人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姚思思虽然脾气骄纵、万事已己为主,可是有时候没心没肺的倒也好,姚思杰刚出事的时候不过一时想不开,现在想通了,也解了毒,明白以后父母还得依靠自己,所以人也就越发清爽起来了。
二月初六帝城的已婚且无所出的女子都会赶往城外娘娘庙参加由地方府衙举行的乞子活动。姚思思已婚半年还是不见动静,所以提前几天就约楚成陪她去。
“我怎么去?”楚成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的。
“你为什么不能去?”姚思思也是奇怪,那娘娘庙进去还要看生辰八字是怎么的?
“我们小姐又没有成亲,怎么陪你去?”珠儿简直被这个少根筋的姚思思气死。
“算了,我是不准备成亲之人,对这个也不讲究,我陪你去就是了。”楚成终于被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打败了。
珠儿无奈摇摇头,推推怔怔发呆的梁安一起去打点上供之物。
两人去了以后才发现,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官道上停了好多马车、驴车等,她们两人在娘娘庙外围观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你确定不进去烧香了,东西都带来了?”楚成揶揄到。
姚思思看看一车的贡品之物,还是坚决摇摇头:“你看看那个大婶,得有三十好几了吧,怕是年年来的,还—无所出,可见这个娘娘庙是骗人的,白白挤进去还得出一层汗。算了,我们且逛逛别的地方就回去吧。”
楚成见她很快就认清本质,也不愧是一个通透的女子,可惜将来一定会被自己连累,这样想着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楚姐姐在想什么?”姚思思很快发现她有点不对劲。
“没事,天气还暖似乎有点春困了。”楚成还想说别的,又生生咽了回去,“我想回去了,李府的马车也在等你呢。”
姚思思看看雒管家驾着马车在风里也等了够久了:“好吧,姐姐过两天再来看我,要不我偷偷去珠帘坊看姐姐也行。”
楚成知道她骄纵惯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在意这些礼数客套,所以也不阻拦她:“不过提醒你,为了方便,记得换上男装。当然没事还是不要来的好,你毕竟是个大家小姐出生,那些污浊地方不好!”
“恩。”姚思思兴冲冲的答应了,当下两人拜别。
“姐姐什么都没有说么?”梁安一直驾着马车在外面等楚成。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没有,这一步还得好好想想,何况她已算是个可怜人,我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的利用她了,否则我和李志有什么区别!”
“可是姐姐当初不就是这样计划的么,无论再怎样改变姚思思都已在棋局之中了。”
“梁安!”
“恩,”梁安等了半天见楚成又没有了下文,“楚姐姐怎么了?”
“你会装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