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的担心是对的,就算聪慧如梁安在这深宫之中也是如履薄冰。
前朝里一半是杨复一党的,尤其中尚省已经经常毫不避讳的出入杨复的府邸,连梁安时常的都看不下去。剩下一半里像姚之谦一类的中立者,不过都是无关痛痒手无实权之辈,就算站在皇上这边,对于在政权争夺时期的皇上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帮助。倒是有晨妃佟氏母家右司使一直支持,这也是皇上一直对跋扈的晨妃尚算客气的原因。其他礼、户、工三部均都是事务型为多,偶尔有个凑人头的作用罢了。
再看后宫,皇上嫔妃本不多,一后四妃,再有六个常年侍奉的低位分婕妤,所以斗起来时局势竟十分明显,好像任何一个人一眼就能看穿。子嗣们除去皇后的小太子,四妃里晨妃的是小皇子;颂妃虽然是小皇子,但是母家没有支撑,她这种人在宫里只能依附于别人,颂妃依附的是母家显赫的晨妃,晨妃父亲是右司使宰相,掌管国库钱粮,哥哥远征在外,和董克倒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六个婕妤里倒是有四个小皇子,所以这几位婕妤人不多倒分了三派,两位跟着皇后娘娘鞍前马后,一位带着公主的潜心向佛,倒也自在,还有几位无不是想跟着晨妃捞点钱财。
梁安看在眼里也觉得可笑,其实总的来说还是两派,一边是皇后稳坐凤座,一边是晨妃不甘居于人后。
在梁安看来,皇后娘娘有手段、有心机,手上占有鲜血,不是善良的人,但也绝不是恶人,只是在宫里一步步爬上来总归会妨碍了别人,脚下总归有两颗垫脚石。只是现在做了皇后娘娘自然就不同了,堂堂一国之母何屑于看那些嫔妃们拉拉扯扯,她已经不屑于争,也不需要争了。但是皇后在被晨妃拖着进入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她却只是占了个伦理优势,晨妃要是真不要脸了去撕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并不见得有半分胜算。
梁安因为是在太子身边的人,太子便成了他的原罪,有人嫉妒,有人陷害,好像梁安是个行动的靶子,总是有人有意无意明里暗里给他告一状,梁安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冲着太子来的,哪里是真心想对付他梁安,不过是想给小太子使绊子,太子年幼,只要身边没有了庇护者,根本成不了气候。这一点皇后娘娘也心知肚明,所以她竭力的善待梁安,欲使之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梁安尚算尽心尽责,护小太子周全,教小太子忠孝礼仪。小太子从小有个梁姓乳母,是皇后娘娘极为信任之人,当年进宫之时就已经三十有八,远不符合皇子乳母的选择标准,但是娘娘还是力排众议留下了她,她虽然担的乳母的职责,但是却是实打实的从未喂小皇子一口奶,不过是照顾婴儿时期的小皇子罢了。要说梁安聪明也就是这两点,他一入宫两天便看清形势,第一先找了胡宏立,第二便找了这个特殊的乳母。仗着一姓本家,又有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梁安很快便和这个乳母建立了比较信任的关系。从乳母处也得知,咱们这位皇上子嗣少的可怜,对于男女之事又总是不大上心,当初立这些个后妃之类竟都是为了安抚前朝,只有立皇后是人选是他自己的意思,杨复一派主立的是崔贵妃,另一派自然是力荐晨妃,皇上思虑近一个月才择了温柔端慧的陈长若,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当然这些信息对于梁安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他自己也可以观察到,董云也可以告诉他,只是这背后的信息才是梁安比较在意:这个乳母肯定不一般,这宫里没有几个人敢背后议论主子的,无论好坏,她敢和梁安说,那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了。
“皇上啊,心里有别人,咱们皇后娘娘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哦。”乳母有时候会感叹一下皇后娘娘的不容易,她不过别人的是退而求次,即使是一国之母又有什么尊贵可言?
“皇上立皇后娘娘,总得有其他什么过人之处吧,温柔端慧的宫里也不少啊。比如玉公主的母亲司婕妤就很温柔啊!”
“你要死了,竟然议论皇上的女人?”
“哎,嬷嬷,可不能这样,你能说皇后娘娘温柔我就不能说司婕妤好么?”
“你个死小孩,在嬷嬷面前说了就算了,以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许胡说啊,小心被缝嘴。”
“那是自然!”梁安和乳母贫完,开始释放少年的魅力,他周身散放着光芒引诱着乳母继续往下说。
“皇后娘娘母家原是默州的一个四品地方官儿,只是搭救过一个重要之人,为感念,皇后娘娘才被带进皇宫照料罢了。”
“娘娘的母亲极其聪慧,当年一个女子居然能从千军万马之下救下一人,你就可以想见,咱们娘娘啊,也是个聪明的人,现在那些人瞎了心,想打小太子的注意,咱们娘娘可不是好惹的。娘娘虽然不争,可是并不代表那些人可以从咱们娘娘手里抢不是。”
“你时常的在小太子身边,生的机灵,武功又好,小太子身边有你,娘娘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啦!”
梁安听的入了迷:这话里面的故事可比这群女人的斗争精彩多了!
“哎。嬷嬷,别走啊,您这故事讲到一半您去哪儿?”“嬷嬷,眼下天亮还早,太子不需要照顾,我们再说会儿话吧。”眼见着梁嬷嬷要起身走开,梁安连忙起身追着后面跑。
“你待在这儿,我去暖房看看守夜的小丫头片子们,那炭盆儿得通通风,别贪睡烧成死炭都不知道。”
“好的,那我搁这儿等您。”
因为是贴身照顾小太子,所以这一老一少经常光明正大的凑在一起聊到天光大亮才结束。
这边梁安一宿一宿的套情报,那边正勉在杨复处确实颗粒无收。杨复念他是小孩子,虽然待他甚好,却也极为生疏,他像极了一个严苛的长辈,多半是请了先生教秦正勉一些系统的武功和一些典籍伦理,秦正勉成日里见不到杨复。
这日正一筹未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跟着杨复去了密室,以秦正勉的武功跟踪一个杨复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没想到刚入地下室就被发现了。
“谁?”秦正勉脚还没有站稳,只觉得脖子一凉就被人拎住了。
抬头看去,自己并不认得,如果他认得就知道这个人是朝堂之上右司使的一个二品郑姓大员了。
杨复闻言回头,看了一会儿:“你下来做什么?”
“外公,你天天不带我,我快闷死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帮你做事了。”秦正勉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叫外公的时候脖子上的刀轻轻颤了一下。
杨复微微一笑:“放开他。”
“是,义父!”
杨复走到正位刚欲坐下来,忽然转身盯着秦正勉,看的秦正勉不禁开始心虚,却又得硬顶着:“外公,你这是要孩儿做什么么?”
“以后在有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外公,和他们一样叫大人或者千岁!”
“是,千岁大人!”秦正勉从小生活苦难,察言观色的一招倒是学的炉火纯青。
杨复忽然一阵大笑,似是内心十分满意:“哈哈哈,我们正愁不知道让谁去卓家庄跑一趟,你就来了。这样吧,我要求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这封信送到卓聿修手里,能做到么?”
“能!”秦正勉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可以。刚刚杨复见他被挟持时竟然无动于衷,证明杨复从心底里是不信任他的,杨复在考验他,他无论如何不能拒绝。
“哦,还有一事一直忘记问了,你之前交好的那位楚姐姐身体怎么样了?她在牢里还是遭了一些罪过的。”
“楚成她……”秦正勉想起来楚成不由得从心底一阵感激和疼痛,他不受控的掉下一串泪珠,“她一蹶不振,此刻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好孩子,别伤心了!”
“孩儿感念千岁大人当时搭救,今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秦正勉忽然找到了表忠心的借口,心里的劲儿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
爷孙两代心里各装不知道,自然也是各不相信了。待秦正勉领了要送的信件出去,杨复又吩咐这个郑大人派一个人偷偷跟着,名义上是护他安全,其实还不是跟踪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