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动,暖雪舞。
一树暖雪一树梅,寒梅冷艳霜洁,枪风之间,就是那凌霜傲雪寒梅之女,长袖舞动间,无数寒梅绽放。
暖雪飘逸灵动,顺着尚秋漆黑如墨的清爽短发蜿蜒,银白色的发丝随风飘逸,就连睫毛都染上了一抹雪白。
何方可化身千亿?
长枪一甩,雪白的发梢破碎,化作片片白雪,甚至连那黑色的发也化作了黑色的雪花,身躯一片片化作黑白两色的雪花。
支离破碎?
不,他只是化作了暖雪寒梅,整个人如同落入了清水之中的浓墨,在这白雪的世界中勾勒出一朵朵黑色的寒梅。
白色雪花,温暖柔软,黑色寒梅,寒冷坚硬。
雪花与暖雪融在一起,只有那片片闪烁着锋利光芒的黑色,耀眼无比。
一片黑色寒梅落在地上,黑色冰晶拔地而起,便是一株新的寒梅,暖雪围绕寒梅,如同簇拥着花蕊的蝴蝶,蹁跹而舞,好生漂亮。
暖雪散去,新的尚秋便出现在黑色寒梅落地的地方。
一时间,庭院中出现了许多尚秋,有的站在地上,有的坐在树上,有的靠在墙上。
他们都一样,白色长发,白色睫毛,白色的长袍,白雪凝聚的梅花枪,整个人如同白雪的化身,唯有那漆黑的眼眸,流动着神采。
“吃饭了。”
白柳莺打开落地玻璃门,朝院子中喊了一声,然后探出了小脑袋,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她懵了。
为什么,这么多尚秋?而且,没有一个和原来的尚秋一样。
虽然说白色长发也很漂亮,呃,不对,是帅气。
我好像搞错重点了!
白柳莺又开始头脑风暴起来,一时间各种诡异不同的想法浮现在白柳莺的脑海。
尚秋哦了一声,所有的尚秋便化作了飘散的白雪,再次汇聚,原本的尚秋便再次出现。
收起梅花枪,尚秋在发呆的白柳莺面前摆了摆手。
没有反应?
尚秋耸了耸肩,索性不管,直接走到了尘台的房间,将尘台和初玉叫了起来。
不吃饭是不行的。
于是尘台和初玉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捂着嘴,走到了洗手间洗漱。
墨香茶把饭菜端了出来,尚秋走上前去帮忙,墨香茶左右看了一眼,“柳莺呢?”
“她不知道怎么了,出去叫了我一声便呆住了。”
墨香茶看了他一眼,“你又做什么刷新人家三观的事情了?”
“没有啊,我就是在练梅花枪,顺便领悟了新的招式,‘何方可化身千亿’。”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陆游的诗啊,挺有文采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类似一种分身的能力,因为相似,便借了一句诗。”
“等等,分身?!”
“嗯。”
“我知道了,人家肯定是看到好多的你被你吓到了。”
“哦。”
“哦?!你不应该把人家叫回来吗?”
“应该吗?”
“你说呢?”
“嗯......应该吧。”
尚秋走到白柳莺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让白柳莺从一场疯狂的头脑风暴中摆脱出来。
初玉和尘台相继从洗手间中走了出来,尘台帮墨香茶摆放餐具。
几人相继落座,看着餐桌上丰盛的菜肴,三清对白柳莺的厨艺有了估计。
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时众人并没有说话,三清尘台初玉纯粹是因为没睡醒,他们等一会儿还要回去睡回笼觉。
尚秋则是在回味着刚才的“何方可化身千亿”。
白柳莺一安静下来,头脑风暴便不知不觉间自动开启。
墨香茶则是在想着姜青妃之前告诉她的话。
各有各的心事。
尘台最先吃饱,然后是初玉,两人很自然的回到了卧室睡觉。
剩下的三人吃饱之后便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尚秋看了眼钟表,已经十二点了。
虽然说好的是让浮午盏下午来,但具体也没说下午什么时候,所以,等吧。
突然看到了白柳莺,那双紫色的眸子也在看向自己。
白柳莺见尚秋如夜空般深邃又温暖的眸子,一时间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
为什么,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尘台好像。
“白柳莺,要不要堆雪人。”
白柳莺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尚秋来了这么一句,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好。”
......
白柳莺,蓬莱学院仙灵神女榜第二名,学生称其为“白芒之柳”,而她的封名“白芒琴女”则是很少有人知道,此时的她正在院子里堆雪人。
而且,玩的不亦乐乎。
尚秋只是想要找一个能让白柳莺放松下来,能够展现出真正的自己的场合,他好仔细观察一下。
好家伙,谁知道她这么放松,玩到兴奋时甚至把拖鞋甩了出去,还好尚秋躲得快,要不然那一只拖鞋就直接呼在自己的脸上了。
白柳莺虽然是三清的学姐,但实际年龄甚至比三清小一些,三清也就二十岁。
所以白柳莺也是自己眼中的“小孩子”。
换句话说,在轮回演绎者眼中,谁不是小孩子呢?
孩子嘛,自然要让着点。
于是,尚秋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滚雪球,有时还会拿出梅花枪,长枪一挑,将雪球一个个堆起来。
墨香茶坐在落地窗边喝着茶,不过她已经呆住了,他好像从来不会这么宠着一个人吧?
就连自己,也只是和他们是家人,而且自己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扮演姐姐的角色,虽然有时间尘台也会莫名温暖自己的心。
难道自己定位错了?应该做妹妹?
墨香茶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尚秋一直在观察着白柳莺,现在他大概也能猜出点什么。
叮咚!
门铃响起,墨香茶起身去开门,尚秋也是回到了房间,白柳莺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尚秋回到了房间。
墨香茶将浮午盏与雪沫带了进来。
尚秋将尘台与初玉叫了起来。
尘台打了个哈欠,坐到了沙发上,浮午盏与雪沫坐在了对面。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是轮回演绎者。”
好消息?
浮午盏撇了撇嘴,你是轮回演绎者管我什么事......
等等,轮回演绎者!
那就是说,尘台能够一直给自己提供不老泉,也就是受,雪沫相当于同样拥有了无限的生命。
果然是个好消息。
“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刚才睡觉想起了一句诗,‘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雪沫,浮午盏。
现在还不明白的人估计就是傻子了。
浮午盏笑了笑,“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尘台点了点头,好的故事,是酿造心不醉的最好原料。
出来之前,苏老爷子已经把心不醉的酿造方法告诉了自己,其中最重要的原料便是好的故事。
“《牵丝戏》听说过吗?”
尘台点了点头,一首挺好听的歌,梦蝶听过,他也就跟着听过。
“我就是那老翁。”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贪玩的小孩子,一听见盘铃声就收不住脚,知道是演牵丝傀儡的卖艺人来了,就奔着那小戏台子去,给三尺红绵台毯上木偶来来往往演出的傀儡戏勾了魂儿,一高兴,干脆学起了傀儡戏。
家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见是真止不了,也只好由得他去。就这么入了行,也演了一辈子。
漂泊过多少山水,卖艺的到底都是卖艺的,除了年轻时一股逍遥浪荡的劲儿,还能剩下什么呢?没个家,没个伴儿,一辈子什么都没剩下,除了这么个陪了他一辈子的木偶。
戏文里咿咿呀呀悲欣交集,那伴着盘铃乐翩翩起舞的木偶美得触目惊心,纵然知道只是丝线牵出的举手投足,也活了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挽手相搀,看完叫人不得不叹一声。
一辈子啊,一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事儿,活成这么个怂样,就这么糟践了自个儿这一辈子。怪谁?还不是怪这玩意儿。他盯着怀里那精致木偶看了半天:大雪滔天,棉衣都置备不上,这一冬眼看都要过不去了,还要你做什么呢?都不如烧了——还能暖暖身子。他手一扬,木偶就进了火堆。
然后那一幕,令他此生难忘,火光舔过木偶一身绮丽舞袖歌衫,燎着了椴木雕琢的细巧骨骼,烧出哔哔啵啵响动。那一瞬间它忽地动了,一骨碌翻身而起,活人似的悠悠下拜,又端然又妩媚地对着老爷子作了个揖。它扬起含泪的脸儿,突然笑了笑,咔一声碎入炭灰。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分明没太多柴火,一堆火却直到天光放亮才渐渐冷下去。拼尽全力地,暖了那么一次。暖了那么一次,孤单了一辈子。
他此刻才忽然明白,对着灰烬嚎啕大哭:“暖了,却也真的只剩自己孤单一人了”。
后来,他苏醒了,知道了自己轮回演绎者的身份,于是带着那抔灰尘,寻遍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
尘台见到浮午盏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雪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尘台便开口接道:“找到了长生木,不老泉。长生木重塑身躯,不老泉保持长生。”
浮午盏点了点头,尘台看向了雪沫,她便是那木偶,也是浮午盏的心中人,住在心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