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是子时的夜,如墨般的夜色里连一颗星星都很难看见,宣承希提气一路往无旸居住的宫殿飞奔而去。
宣承希刚踏入院子,无旸就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了,一个鲤鱼打挺马上坐起来,简单批了件衣袍就迎了出去,看到宣承希脸上惊慌和茫然的神色,不由蹙眉道:“七殿下,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宣承希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正常平稳些,“无旸,你当初是否救过一个女婴?就是我娘亲生我那一日。”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答案显然就是救过了,宣承希脸色又白了一分,“那女婴脚踝上有红色胎记?”
“是。”
“你把她救了之后就送到夏侯国去了?”
“是。本是想找户寻常百姓人家抚养长大,却不曾想被当时出宫礼服的夏侯国皇后瞧见后,对这女婴分外喜欢,就带回宫里一直养到十岁,然后来了大宣当质子。”那女婴分明就是夏傲雪!
宣承希只觉身子都一晃,无旸上前扶住他,“你到底怎么了?这些陈年往事又是从何而来的?”按理说当年皇宫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到现在也只剩下自己了。
“我只问你,我和这女婴……有……有血缘关系吗?”宣承希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是我同胞妹妹这句话。
血缘关系?无旸想了想,这应该算是有的吧,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想到宣承希竟然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竟是晕了过去!
无旸忙扶起他,从背后渡了些真气给他,待他幽幽转醒准备再问的时候,宣承希是一把推开无旸,踉踉跄跄地走了。
这一走,宣承希就在天沐寺呆了三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只是一动不动地跪在佛祖前,祈求佛祖的原谅。真真是造化弄人,自己竟然爱上了同胞妹妹,还和她有了鱼水之欢!这样罔顾道德人伦的人,就该下地狱!
可是佛祖,宣承希抬起头看着手捻花状,微笑着俯视苍生的弥勒佛,所有的错是我犯下的,所有的罪责都该由我来承担,如果需要有人下十八层地狱赎罪,那么请佛祖只带走我,让明珠好好轮回,下辈子做个寻常女子!
“希言。”了缘师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手里转着一颗一颗的念珠,“你有何心结?万事皆有由,寻到了由总归能解决的。”
“时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倒退的。”宣承希朝佛祖叩了三个深深地响头,“即使有由头,也是因我而起。若我死了,则一切都解决了。”
“阿弥陀佛。”了缘轻念一声,她从未见过宣承希这般模样,浑身都是绝望的气息,厌世十足,她也知道依旧他的脾气是决计不会把事情原委说与别人听得,也只有劝解道,“
若欲无境,当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灭。”
“七哥,七哥……”九殿下的声音由远而近,“总算是找到你了。你这几日都在这吗?”
宣承江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过来的,手里的缰绳都没放下,“快回府去看看,惜时病了。”
“病了?”宣承希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可意识到彼此的身份,又强迫自己将那份关心押了下去,“好端端的怎会病了?司南来瞧过了?”
宣承江却是故作神秘不肯回答:“具体详情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回府瞧下吧,昨日起都没怎么吃,吃什么吐什么。”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宣承希语气冷冷的,“我办完事自会回去。”
宣承江张二摸不着头脑,这七哥今日是怎么回事?以前惜时就是咳嗽一下,宣承希都恨不得让司南给她千检查万检查,惜时皱下眉头,七哥都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可宣承江也习惯了不去追根究底,只是又说了句让七哥一定要去看,惜时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他回去。
“娘,今日可好?”宣承江笑着靠向了缘师父,却被她一句顶了回去。
“这里只有了缘师父,并无九殿下的娘亲。”
宣承江讪讪而笑,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娘亲是对琪琪格十分介意,更是对自己上次擅自求惠帝赐婚琪琪格而震怒不已,直到现在都没和他好好说几句话。但母子连心,宣承江始终相信只要有足够时间相处,了缘师父也一定会喜欢琪琪格的。
出了天沐寺,宣承希并没有回自家的府邸,而是直接回了皇宫。
皇宫阴冷的天牢里,以往都是冷冷清清,现在却是关了不少人,北丞相,北湛风和北安容,三人的牢房连着。北至安一看到宣承希进了牢房,马上扑了过去,手紧紧捏着牢房的栅栏,“七殿下,老臣是冤枉的。逆子所作所为老夫完全不知啊。”
宣承希负手踱步到了北至安面前,此刻北至安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敌人多可怕,他可以将自己伪装的如此之,背地里却是早已谋划好了一切,现在看他才发现真正的王者风范说的便是他这样的霸气者。
“若说这次你是不知情,那当初明珠公主被害,夏侯国被灭,你难道也不知情?”来着地狱般的声音,带着难以压制的杀气。
北至安不敢轻易回答,他不是深爱着自己女儿吗?怎得听他口气,对明珠公主也是深情如许?
猜到了北至安心里所想,宣承希说道:“你猜的不错,我就是对明珠公主一片深情。所以当初害她的人,一个个都该死!”罢了罢了,这是最后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后就烂死在肚子里也绝不能说爱她,否则真要天打雷劈了!
北至安急急分辨道:“殿下误会!只是有人给老夫写信,提了这建议给老夫而已!”
“是谁?”
北至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也不知是谁,只是一封信放在老夫的书房。”
那头北安容却是呵呵笑出了声:“真是老天作弄!一个死了的狐狸精,还把人迷得神魂颠倒,老天爷难道瞎了眼吗?”因为笑得太用力,那张换脸的脸还没完全愈合导致有些地方开始隐隐破裂,疼得北安容惨叫起来。
“容儿,容儿!”北湛风在隔壁虽是心疼不已,可也无能为力,只有不断安慰她,“你莫笑,莫笑。过会就会好,你走到我这里,我帮你吹吹。”那样温柔的语气,那样委曲求全的姿态,当初宣承希是十足的瞧不起北湛风,可现下却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爱这东西,一旦来了谁也阻挡不住!
“当初你让明珠受得什么苦,如今我也会让你一一尝遍!”宣承希一挥手,一个狱卒上前打开牢房,将北安容带了出来。
“宣承希,你到底要干什么!”北湛风撕心裂肺的吼叫,可他被迫喝下散功的药,如今自保都成问题,还谈什么救人!
宣承希命人带着北安容一路向西去了西郊的死人坑,这里堆放的是那次“喜事之变”中死亡的士兵,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周围散发着一股很浓重的血腥,空气之中飘过肉的腐烂味道。
夕阳西下,那淡淡的余晖照在这些缺胳膊断腿的尸体堆上,多了几分恐怖的意味。
“你……你要干什么?”北安容拼命地往外推,可身后有人堵着,根本就是无路可退。她见识过宣承希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此刻也隐隐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七殿下饶命!七殿下饶命!”
“扔下去。”求情换来的只是无情的命令。
北安容在被丢下去之前还点多了穴道,根本就是不能动弹,想都别想爬上来。北安容拼命地求饶,足足喊了两个时辰,直到月亮升起,她声音到嘶哑了根本说不出话这才作罢。
四周开始安静下来,能听到轻微的啃咬皮肉的声音。宣承希朝士兵点点头,只见那士兵一跃而下到了北安容面前,将一颗药丸塞到她嘴里,解开了她的穴道,又跃了上来。
不过片刻,只见北安容竟然一手扯下旁边尸体上的手臂,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不过一口就让她不住得干呕起来,可呕吐过之后,她又拿起手臂啃咬起来。
起初是小口小口的咬,到后面几乎是饥不择食一般,逮到什么就咬什么,甚至还将一个士兵的眼珠子生生挖了下来,一口就吞了下去!
北安容拼命的哭泣着,她根本就不想吃这些恶心肮脏的东西,可脑海里和肚子里就是不断地想吃东西,那铺天盖地的饥饿感觉让她生不如死,她只能边吐边吃!
旁边一个定力差的士兵,看到这般模样,忍不住也在一旁干呕起来!
“把他带上来。”
没一会,北湛风就被带了上来,可当他看到北安容这幅模样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气质高贵的妹妹,连滚带爬地到了死人坑边,哽咽道:“容儿……容儿,不要……不要……”
北安容抬起头,泪如雨下:“哥哥,我……我控制不住……”边说边继续往嘴巴里塞那些腐烂的肉。
“殿下,是非恩怨不再多说。还请殿下看在我深爱容儿的份上,允我和她一同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