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贵妃面色一沉,为等她开口,魏皇后笑着看向夏傲雪,问道:“惜时,你准备好了吗?”
“惜时已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是。”
夏傲雪微闭着眼睛,半仰着头,双手张开,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脸上,手上,带有一丝温热的风吹拂过她的脸庞,周围树上的一些小白花,风吹的大些了,承受不了这压力,纷纷掉落,落英缤纷。
夏傲雪轻盈的转换成掌形,原本平摊的纤纤玉指,母指和食指尖并着,如一双灼亮的眼睛,一只脚后跟轻轻提起,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一扭,整个身体都灵活的闪动了起来。此时无任何音律,可她却翩翩舞着,素白色的绸缎也轻轻摆动着,身边好似有无数蝴蝶伴舞,柔软的舞姿,轻盈的舞态,似空中浮云,又似晴蜒点水,时而像那烟花璀璨,时而像那月落芳华,又好像那花前树影,婉若游龙,经若翩鸿,曲子如流水,从指间散发出来的灵动与美丽,让一切都为之动容。
桂花树落下一片片淡粉红的花瓣。飘落在白色的舞裙,点缀出一片片绯红,清雅,却又妖媚得出奇。
夏傲雪长袖忽然往右一甩,身体又忽而至左,小巧的身躯连同双袖向右抛撤出去,左右往返,若行云流水,似天马行空。美一个动作,都带着说不尽的俏丽和清新。
而就在这时,恰好百花园中的花瓣多得铺天盖地,一阵风吹过来.那千片万片花瓣飘飞的梦幻般的美景,让人看得瞳目结舌目不转睛,完全被迷住了心神。
夏傲雪缓缓的落下手臂,半俯在地上,原本只是简单束起的秀发,因为跳舞的缘故,此时已散落开来,如一头瀑布,倾泻在她身上。
花瓣还在不断地飘落,众人循着花瓣望去,却是聂采青提着一篮子的花瓣,用轻功随意飘洒着。如果说刚刚北安容的舞,是叹为观止的,那夏傲雪这支舞,绝对就是无人能比。
祁氏和二太太,心里已经远远不能用震惊这个词来形容了,透过夏傲雪的身躯,祁氏仿佛看见了当初那名满大选的秦莹非,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匆匆嫁给北丞相,而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晨郡王,她下意识地手指不断撕扯着手心的绢帕。
此刻宣承希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将目光投向夏傲雪,他心里深深的震撼了,他第一次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夏傲雪,那些倔强,那些心机,为何在这一刻,完全都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无边的孤寂,还有那孤寂下,克制住的冷漠,甚至还带着几丝的恨意。
他此刻有些想不明白,只比自己小三年的她,为何会有这样深的忧愁和孤寂,又有那么多的内敛与深沉,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吸铁石一般,让宣承希萌生了想尽办法探个究竟的念头。
“太美了!”周围的议论,琪琪格早已充耳不闻,带头使劲儿给夏傲雪鼓掌,甚至是手都拍红了!
魏皇后对夏傲雪这支舞非常满意,她虽然在服饰上不如北安容艳丽,容貌也比不上北安容,但夏傲雪会别出心裁的让聂采青给她抛撒花瓣,如真似幻梦境般的虚虚实实,岂不是更能让人印象深刻和震撼吗?
“惜时,此曲可是编排了有段时间?”
“回皇后娘娘,惜时平日里不爱跳舞,今日也是看见百花齐放,一时兴起才斗胆献丑。”
此话一出,大家更加吃惊和哗然了。北安容刚刚说她的曲子排了有段时间了,而夏傲雪却说是一时兴起才临时起意跳的这只舞,孰高孰低,谁赢谁输,难道还不清楚吗?
凝贵妃的脸色白里透青,青中带黑,恨不得将夏傲雪拉出去痛打一顿才解心头之恨,可她贵为贵妃,万不能在这场合失了自己该有的分寸,不过是个略有些才情的小丫头,自己绝对有一百种办法让她死的悄无声息,没必要在这时表现出自己对她的厌恶,凝贵妃给了北安容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只有昭和贵人一个人一言不发,只是看到夏傲雪那曲子的时候,才脸上稍微有了些情绪波动,不过看清楚夏傲雪的脸后,她又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明争暗斗。
兰妃幸灾乐祸的看着凝贵妃吃瘪,心情顿时觉得大好,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说道:“一直以为准太子妃是琴棋书画无人能比,没想到果然是天外有天啊,看来北丞相很宝贝这位庶女啊,竟是将她培养的如此优秀,又藏在深闺里不让别人知道,莫不是想许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祁氏脸色一白,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除了当今皇上,那就是太子了,兰妃这话是何意思?祁氏陪着笑道:“可惜惜时福气不够,因为容貌有损,参加不了选秀,也是个福薄的孩子。”
“福气是自己挣来的,不是旁人说没有就没有的。”兰妃语气十分强硬,“太后在世的时候,也说本宫是个福薄之人,而现在,你看我可是福薄之人?”
祁氏忙起身行礼,道:“兰妃娘娘洪福齐天,自是福泽深厚之人。”
兰妃挥一挥手,“既然琴和舞都比试过了,不若比试下书法如何?”
凝贵妃冷声不语,魏皇后笑着点头。
“这样吧,太子和十一殿下各自写首词,然后让准太子妃和这位三小姐现场写出来,如何?”
“这主意好。”众人纷纷附和。
魏皇后吩咐下去,早有太监将上好的笔墨纸砚都放在案几上,然后各自抬了一张案几摆在太子和十一殿下跟前。
太子略一思索,含笑提笔,片刻间,一首词已经跃然纸上。
“云跳日出东风起,天外孤影愁断肠。雪到处,情浓厚。若叫人间无离恨,天若有情天亦老。落英见仙子,且舞且依恋,畅情绿荷边,心头艾艾念,思绪间,语难言,情有千千劫,只念安容一片情。”
纸上的墨迹一看,站在案几边的太监已经大声将这首词念了出来。在场的大部分都是闺阁小姐,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没出嫁的,听到这首词的,无一不脸红的羡慕不已。
前面太子妃北安容弹古筝唱曲,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这一刻太子就写词表明自己的心迹,真真是夫妻情深,羡煞旁人!甚至有几名女子,都不断地悄悄打量这太子,觉得嫁给太子这样的痴情男儿,绝对能给自己带来幸福,这其中便包括林芸。
夏傲雪心里冷笑不已,说道甜言蜜语和哄女子开心,谁能比的过太子?自己当初就是这样被他蒙蔽了,傻傻地掉了他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还一个劲地往下跳。
“儿女情长,能成什么大事?”宣承玮提起上好的胎毛笔,奋笔疾书,只见纸上写着:
“狼烟起,铮铮铁汉,扬鞭踏蹄血染天。嘶骑剑影,征尘不断,左持弓,右勒缰,铁帽盔甲,千骑平天下。江山多娇,竟引豪杰相争,谈笑间,登高君临睨朝堂。看云何,广袤江山,一将功成万骨枯。”
夏傲雪略微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喜怒无常的混世魔王,竟有这样的胸襟,果然人不可貌相,看来十一殿下也是有狼子野心。
“请吧。”宣承玮不冷不热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在经过夏傲雪身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这局最后不要输。”
夏傲雪恍若未闻地继续往前走,完全无视宣承玮的话,这样无视他的人,宣承玮还是第一次遇到,若不是太多人盯着看,他说不定就要当场发作。将怒气忍下,宣承玮冷哼一声,别过脸走了几步站在不远处。
北安容一颗芳心早已被太子的这首词给勾走了,看向太子的目光,比那春水还要柔软,像想把太子整个人都软化掉。
从太子手里接过毛笔,北安容照这那首词,仔细地写着,偶有蝴蝶落在案几上,驻足停留。
这般夏傲雪静静地站在桂花树下,一缕青丝垂下,恰好遮住了她脸上的印记,她提笔十分安静地写着,仿佛眼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能扰乱她的心绪。
小侯爷翘首望着,嘴里不断念叨着:“谁看到了?谁看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啊?怎么样,谁写的好?”
成子辛又是一个暴栗敲在小侯爷脑袋上,怒其不争道:“你就不能消停点吗?给我安静点,不要丢了侯爷府的脸面。”
小侯爷反而是一脸笑容的凑了上去,嘿嘿一笑:“大哥,你帮我个忙呗。”
成子辛直觉肯定没有好事,果不其然,只听小侯爷说道:“让爹去丞相府提亲吧,这位三小姐真是太得我心了。”
这话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也都听了,大多都只当是听笑话,一笑了之,因为小侯爷爱恋美色,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却没有一个长久的。
小侯爷这边还在嘻嘻哈哈笑着,不曾想一抬头竟和宣承希的眼神对上了,对方那个瞬间可以将自己杀死的眼神,让小侯爷一愣,可再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了,就和平常一样冷淡的眼神。
北安容放下手里的笔,对众人笑道:“请大家观赏。”而这边夏傲雪也恰好写好最后一个字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