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黎桥,与别处不同,寻不见半些人影,五更风,寒窗瑟抖,惊扰犬吠不止,暗夜里回声阵阵,犹豫不定地脚步在河边徘徊。
这个时候,苏宜该是在等着她,她想要走,不告而别,而她随身携带的物什还留在客房,鱼不离池,镜不离台,用习惯了的东西,一时之间丢弃,难免不舍,只是她不想再见苏宜。
“啊!救命!”一声突兀的叫声传来。
听闻,殷绝迟下意识地抬首望去,与楼阁间,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黑夜,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彼时呼声戛然而止。
她望着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原来,不论是东唐还是哪方地域,夜半总有种深不可测的危险,云波诡谲,让人心惊胆战,月城也同样,想着时,她的身影已越上檐牙,踩着瓦砾,随之跟去。
听着清晰的风声,她又迅速跳下地面,钻进了巷口,跑进漆黑的巷道,再看不见人影。
而两道忽然驻足屋檐的诡徒,白衣翩跹,落地无声。转过头,却带着白银面具,目极四处,时不时呼出人婴啼哭之声,片刻又转头就走了。
暗处,殷绝迟抬头望着消失的那一方,眉心一拧,不多想,又迅速地跟了上去。
......
燕子高楼门庭若市,灯火霓虹,烈焰繁华,隔着一条街道,车来人往,殷绝迟远远地站在对面,她抬着头,仰望着楼顶那巨大的天灯,若有所思。
“阿姐也看到了吗,飞进天灯里那两个人?”身边的女童仰着脖子,歪头看她。
葡萄圆的大眼睛看着,绯红的圆脸,一身白衣短袖装束,小模样十分可喜,中圆节到了,月城的男女老少都爱这么穿,如同月一样洁白,尤骨里血里传承着对月神的敬畏。
而她一件墨色长衣,人群里意外分明。
“嗯,应该是三个,却不像是个人。”殷绝迟说。
女童望着跟前的少女,眨眨眼,那生人的脸目,美丽的脸,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殷绝迟见她小小年纪一个人,就问道:
“叫什么?”
女童说:“宝珠。”
见宝珠乖巧,殷绝迟便说,:“宝珠乖,回去找你阿爹,一个人跑来跑去会有坏人把你捉走。”
这时,宝珠回头望了去,目光穿过成叠的人影,这一眼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门店前站了个白衣男子,宝珠又同殷绝迟笑了一脸,“是阿爹,他忙好了,晚时西市有狮子龙灯可看,我走啦!”说罢,就跑开了去。
宝珠同一般的小孩无忧快乐,看着那对父女牵着手同时转走进屋里,殷绝迟便想着她这般大的时候已经跟亲人走散了,没换几回新衣,没过几回节,也没什么机会看狮子龙灯,就长大了。
她心上忽然间难受得很,无所依傍,昨时刚入的城,痛晕了一天一夜,未曾料待睁眼之际已是第二日的黑夜了,现没了高欢续命的汤药,她还会再犯病,生不如死,再痛晕过去,除非寻医问药救自己,她知道也许只有鬼域的一种奇药能剔除她骨血里的毒素,它每一次开花就意味着死去,一生就只开一次,能解奇毒,却难寻得。
从一条暗路一个人慢慢走到西阁路口,站了一会儿,她悄悄地越上燕子最高的楼阁上。
檐牙高勾之间,又几个飞跃,来到了天灯之处。
巨大的天灯就再头顶上悬挂着,热的厉害,汗珠沿着她的脸滴落,独自一人站在燕子最高楼檐,回头放眼望去,万家灯火,整座城尽收眼底,月城极大,歌台暖响,烟花绚绽,“砰——砰——砰”地开满了整个星穹,千种风情,美不胜收,她还能听见许多人的笑声呼声,中圆节,春光融融,真是好不热闹。
与景相称,一个人站在燕子高楼,寂寥而孤莫,“我回来了。”她轻轻地说。
多情自古伤离别,十年生死,空余恨。
彼时女人的呼声,及那怪异的兽声,时不时的传入她耳中,听者毛骨茸然。
她寻着声,从楼阁一条道一阶一阶的走下去,悄然无声。
热闹的酒食,夜行诡徒,一个女人,真是不错的情节,殷绝迟兀自走了好一会,才停下脚步,潮湿阴暗的阁间里,鱼臭地腥味扑鼻而来,响彻的爆竹声尤然在耳,两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毫无生气的看着一个暗处的不速之客。
光束不间断虚晃,浮荡,殷绝迟阴柔的脸陷入其中,她的眉眼,她的唇,她的长发,及她修长的身影都如同黑暗的神祇,残存着血腥的气息,安静地站在那处,一动不动。
一只蹲在屋梁上,一只伏在惊嚎地白衣女子身上,似乎正在进食,好像知道什么在身后,突然转过了头看着来人,居然戏虐地咧嘴一笑。
它们长的非常奇怪,虎背熊腰,人面蓬发,躬着身躯,通身长着腥臭而灰黑的鱼鳞,面目狰狞,暴戾之像。
就在殷绝迟愣神之际,女子突然一声惊戾地叫声:“师姐快跑,别惹它们!”
风一紧,杀气横扫而来,殷绝迟波澜不惊地瞟了一眼女子,身子已经迅疾而起,躲开了两只怪兽的攻击。
然而她快,它们更快,两面夹击,声如人婴,嚣叫时,意示狂怒之态。
三者运速极电,快的不可思议。
殷绝迟见势不妙,手持砍刀,又拔地而起,越上了屋梁,手里居然多了一个白银面具,一条白衣,她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清寒的冷笑,曾经在斗兽场,她茹毛饮血,斩杀异兽不少,如这般会戴人面,穿人衣的东西还是第一次遇见。
她身子一闪,虚影一晃,手持砍刀攻击一者,但见那两东西突然同时站直了身姿,气势威猛大增,像极了人,学着人的模样居然掠飞了起来,两道极劲地旋风腿凌厉的朝殷绝迟一个人劈去,杀气腾腾。
这一招竟是学的殷绝迟,且有模有样,力量发挥地极致有力。
殷绝迟冷喝一声,“找死!”身子轻捷地跳起,形貌狡兔,砍刀顺势直逼一者的要害。
她是杀手,是黑暗里的亡命徒,不遗余力,一击毙命是她最擅长之事。
电光火即之间,只见一者的头颅随着“噗”一声血溅离开身体,下一刻,殷绝迟忽然一闪,瞬移功夫出神入化,只见一记侧头而来的旋风腿就将其无辜的头颅破窗踢飞了出去。
这一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谁都没下一步的动作。
远远地,适才还能听到欢偕的人语,刹那间,沉闷的尸倒落地声中,人里一声惊叫,“人婴!”那声音如平地惊雷般炸开,呐喊声起于四隅。
“它死了!”
殷绝迟笑看着那活着的一者,扑到窗边,它抓着窗棂,惊戾的叫了起来,无限悲绝,响彻整个酒食,仿佛贯穿了人的心魄,一股生冷刺入人的骨髓。
“大家看上面还有只人婴!”
“大凶啊!是传说中的灾难之兽。”
“快上去将那畜生杀了!”
……
原那头是被它踢飞了出去,它的一脚本是挨在殷绝迟头上。
只见它突然转过脸,手紧握双拳,看着殷绝迟的脸,冰冷的眸子凶光毕露,恨意森然。
“生气了?”殷绝迟开口问,看着那活着的一者,她一边把玩起了砍刀,一边有点好笑地问道,“你想学做人,做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何不舍弃这糟粕的肉身,去转世投胎成个玉面公子或是王霸怀里的倾世王妃?”
人婴不知听没听懂,它突然一暴怒,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张起利牙的大口,厉喝一声:“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