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想了想,多少也是师兄弟,凡事不做尽,留个念想,日后真要有什么事情了,那也好说话。
但他又想了许久,秦无恙可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他倒是很想去劝劝秦无恙,大家都是师兄弟,有时候你能欺负我一次,但背后总是要被人惦记一次。
人嘛,总不可能一直鸿运当头,偶尔也会有走霉运的时候,那时候惦记着他的人,或许一句话就要让他喝开水都噎到。
所以,凡事留一线,大家都有个念想,真是到了落井下石的时候,那也不会做尽。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善恶虽有报,情义还当先。
可是,他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想了大半天,最终发现,那也只是白想了,秦无恙之所以是秦无恙,大部分还不是因为他不讲道理的时候就不讲道理,讲道理的时候也是他的道理?
于是,这大半天,除了伤口结痂,不再流血之外,剩下的收获,大约也就是填饱了肚子。
此间事了,车非鱼往山下走,酬金都已经到手,自然要去取。
黄鹿溪和唐丰年的银子都存放在大通宝阁,这样子来,车非鱼倒很放心。
纵然他极少出白叶二城,对于这大名鼎鼎的大通宝阁还是久仰大名的,说是如雷贯耳,那也不差多少。
有人说,纵然是国库,那也指不定会有亏空的一天,但大通宝阁是绝不会亏空的。
因为大通宝阁背景通天,背后运作的那些大人物,可不是一两个国家的贵人,而是那几个最顶级的修行宗门的大人物。
哪怕你是哪国的皇亲国戚,没有信物,你在那里也拿不到半分银子。
大通宝阁最出名的时候,有太玄一位第六境的太上长老强闯分阁。
据说,当然,天底下大多数人都是据说,至于究竟是据谁说的,那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有人盗走那位太玄太上长老的灵宝,存放于大通宝阁的一间分阁中。
那位太上长老得到消息后,当然气得沉不住气,直接闯到大通宝阁的分阁去,但因为没有存放物品的信物,他竟没能取到。
天底下自然许多人知道那件灵宝是他的,大通宝阁那些掌权人自然更清楚,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信物,就取不走那件灵宝。
听说,这就不是听谁说了,因为许多人都看到了,那位长老和大通宝阁一位掌权人大打出手。
听说到了最后,事情不了了之了,那位太上长老,终究没能取回自己的灵宝。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车非鱼是觉得天底下的事情怪诞得很的,不过他很欣赏大通宝阁的规矩。
律法尚且不外乎人情,在这个人情世道,大通宝阁的规矩,自然对于那位太上长老来说,未免不近人情。
但坚守着底线,反倒成就了大通宝阁的名声。
所以车非鱼很放心,北州自然有大通宝阁的分阁,但并不在樊城,而在三平。
车非鱼自是要去三平的,但他又犹豫了,陆谨曾说,中秋的三平,有最璀璨的烟火和最醉人的花灯。
三千花灯成就了三平不夜城的美名,他说,今年的中秋,如果还不去三平,以后的中秋,那也别过了。
车非鱼不知道陆谨凭什么威胁威胁他,但正因为陆谨敢来威胁他,他便又觉得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于是,他站在山脚,取下葫芦喝了两口酒,便又回樊城去了。
这几日打打杀杀,浑身是伤,虽因为灵药做成的糕点大部分都结痂了,但有些内伤终究也只是缓解一些而已。
他很累了,找了间客栈住下,一入客房,衣服一脱,往床上一倒,直接睡着了。
他在客房中呼呼大睡,山上局势,却还是不甚明了。
廖家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
陆山在陵园外的树下找到了陆清婉的尸体,她早已没有半分血色,冰冷的尸体依旧难掩那绝世的容颜。
她眉如翠羽,脸颊染血,却分明是最倾城的绝色。
陆山抱着她的尸体痛哭,白芷站在旁边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
陆山放声痛哭,嘶声大吼,他当然知道陆清婉的真实修为。
她是第二境的修行人啊,而且不是初入第二境,她有倾国倾城的容颜,有青出于蓝的修行天赋,她留在樊城,其实是委屈了自己。
她若入长安,可以成为无数贵人的座上宾,她若去修行,也一定可以成为最出色的弟子,但她还是留在樊城了,而且愈发委屈自己。
因为她若太优秀,陆家,就更危险。
她不得不刁蛮,也不得不任性。
但她并不刁蛮,也并不任性。
他抱着陆清婉的尸体,缓缓走下山。
白芷泪流满面,她安慰陆山道:“叔叔,节哀。”
陆山冷着脸,愤怒让他更冷静,陆清婉身上仅有一道伤口,这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陆山道:“清婉修为不敌,寻常第二境绝无法这样一招毙命。”
白路常皱着眉头道:“可樊城所有第三境,当时都该都在墓室中,至于廖俊雄,他早已经半废,莫说伤人,能不能站起来那都是个问题。”
白路寻道:“不,还有一个人。”
陆山问道:“还差谁?”
白芷望着白路寻,他视若未见,沉声道:“车非鱼。”
白路寻思忖片刻,望着陆山怀中的陆清婉道:“他连黄鹏都能伤,修为绝不低,而且,他与清婉,本就有矛盾。”
陆山咬牙道:“这小畜生,怎么下得去手?”
白路常很意外,意外于白路寻对车非鱼的怀疑,他问道:“大哥,我们莫非不是于他有恩?”
白路寻仰天长叹,唏嘘不已,“可天底下,忘恩负义的人,从来不少。”
他又问道:“小芷,出了墓室后,你还在山上哪里见过他么?”
白芷面如白雪,古井无波,她轻声道:“他曾背着青龙鳞在陵园内走动。”
陆山大吼道:“车非鱼,小畜生,我与你不共戴天。”
白路寻劝道:“老陆,你先冷静一下,当务之急,还是要让清婉,入土为安。”
陆山红着眼,大怒道:“还谈什么入土为安,就算入了土,又如何安?”
他咬着牙,一步步往山下走,留下一个个深逾寸许的脚印,他的怒火,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气,他想杀人。
他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