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衣嘴角微微一翘,笑道:“两位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同饮?”
唐丰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道:“家中有事,难以久留,两位且尽兴。”
他临出门前,又招呼来酒馆掌柜,低声吩咐了几句,无非也就是车非鱼和白寒衣在酒馆的开销,都记在他账上。
拉着温言玉,唐丰年问道:“如何,州牧府那边过来的几份考卷,可有把握?”
温言玉道:“国战求的是将帅之才,而非账房先生,只怕不易。”
唐丰年叹了口气,“如今黄家和县衙走得近,我们若能入了国战,县衙那边,才能有所顾忌。”
温言玉道:“只求尽力而为。”
唐丰年笑了笑,轻轻拍拍温言玉肩膀,问道:“如何,最近账房那边事多吗?”
温言玉轻声道:“不多不少。”
唐丰年道:“那便好,你身子骨弱,不宜劳累。”
温言玉握着诗经,轻声道:“哪来身弱,食禄当忠事。”
唐丰年笑了笑,已经习惯温言玉这番模样。
回到家中,温言玉推开门,院内杂草已经除净,豆蔻少女于竹竿下晾衣,长发只用发带拢起,随身摆动。
见到温言玉回来,连忙跑过去,笑眯眯抱着温言玉,欢喜叫道:“哥。”
然后,她皱着秀气的小鼻子不满道:“哥,你又喝酒了。”
温言玉轻轻揉着她的头,笑道:“小酌两杯,不多的,不多的。”
温念玉嘟着嘴,转过身,晃着脑袋道:“那也不行的。”
温言玉看着温念玉晃动的发丝,宠溺地看着,轻笑道:“好好好,那我以后再少喝一点,两杯还多,我一天就喝一杯,好吗?”
“哥,这可是你说的哦。”
温念玉转过身,笑得很灿烂,“君子一诺,千金不换。”
温言玉笑道:“千金不换。”
温念玉又开心地跑到竹竿下晾衣服。
温言玉安静地看着,等到温念玉晾完衣服,温言玉才缓缓道:“念玉,唐公子那边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有意娶你为妻。”
温念玉笑着跑到他面前,然后不笑了,她望着温言玉,清澈的双眸没有半分瑕疵,“哥,我嫁给他,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吗?”
温言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长发丝滑,他说道:“咱爹娘虽然走得早,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们,如今要锦衣玉食是没有的,但一日三餐,也能吃得饱,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用自己妹妹的幸福,去换取自己的前程呢?”
温念玉撇撇嘴道:“可是,我还是想哥好一点。”
温言玉轻轻捏了捏她脸颊,轻笑道:“现在已经很好了,好到没办法再好那种了。”
温念玉笑了,眉眼如画。
“哥,那我不嫁给他,他会为难你吗?”
院内简陋,除了竹竿炉灶,只有一张小桌子,他缓缓坐下,想了想,不愿意欺骗温念玉,便直接道:“也许是会的,我在唐家这几年,表现的不算差,但也不算好,换一个账房先生,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哥,那我嫁。”
温言玉无奈地拉着温念玉的耳朵,轻声训道:“傻丫头,哥哥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几两骨气是有的,在唐家做不下去,我们换一个地方,也是可以的。”
温念玉耷拉着眼皮,很不开心,人人都觉得她哥哥很平庸,是的,一直以来都是的,不论是科举还是其他,他做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丁点,不算太差,但偏偏不够好,可她相信,她哥哥不是庸才,他只是缺少一个可以一展才华的舞台。
如果真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一展才华,也一定得是这种大世家的。
如果,她嫁入唐家,他就是唐家的自己人了。
她并不傻,所问的答案,她自己有数,所以,她不想嫁,但也想嫁。
她正为难着,唐丰年在外敲门,叫道:“言玉,初试过了。”
所谓初试,也是州牧府挑选国战人才的考试。
这个结果,他们都不意外,初试不过一道门槛,唐家人才无数,自然有不少人过了初试。
酒馆里,车非鱼靠在椅背上,听到隔壁客人在议论着,没想到的是,国战这一场风,已经席卷到这边来了。
州牧府的考试已经在北州各地开展,听他们说,仅仅只是初试,樊城上千学子就被拦住过半了。
“这么听起来,还是挺难的。”
白寒衣笑道:“初试本来是不该很难的。”
车非鱼道:“不过想着只要二十人,也是很难的。”
白寒衣笑笑不说话,继续喝酒。
两人又是喝到黄昏,白寒衣醉醺醺地晃着酒壶,轻轻点着额头,突然笑道:“完蛋了,今日好像顾奈何请我去杀个人的。”
车非鱼醉意上心头,舔了舔舌头,问道:“杀人,我想想,不会是我的雇主,唐家那位地命师吧?”
白寒衣斜靠在酒馆墙上,屈起一只脚,直接踩在凳子上,笑道:“那我哪里知道?不过去杀人是很麻烦的事情。”
车非鱼红着脸打了一个酒嗝,说道:“不止麻烦,还很严重,在大唐,杀人可是犯法的事情,真要出了问题,那也是很复杂的事情。”
白寒衣眯着眼,深吸一口气,叹息道:“说是这样说,但天底下的事情不就是这样的?所谓法律不外乎人情,也大抵是因为律法终究也不过是那些所谓掌权者手中的器具。”
他睁开眼,把酒杯放在桌上,笑着道:“至于那些器具,有或者没有,该用或者无用,大多时候,还是不是所有地方,所有人说了都能算数,在唐国这种大国还好些的,至少那些阴暗的东西还是只能在黑暗中行走,可若是在那些小国,哪怕光天化日之下,早没有律法了。”
他伸出手,竖起两只指头并成剑指,“那些地方,修为,就是律法,修为高的话,所谓的出口成章,就要变作,言出为法了。”
车非鱼道:“那种地方,可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白寒衣似乎喝醉了,大笑道:“实际上,那里的酒也不如这里的好喝。”
他仰起头,提着酒壶,酒水如瀑,落入口中,湿了脖颈。
车非鱼又喝了两杯,突然好奇道:“顾奈何请你来杀人,想必你杀起人来是很厉害咯?”
白寒衣歪着头想了想,嘴角一翘,“其实我打架厉害,杀人,确实差得远。”
车非鱼问道:“那你打起架来,和顾奈何相比如何?”
白寒衣笑道:“一百个肯定是没有的,八十个吧,也就能当八十个顾奈何。”
车非鱼愣了很久,骂了一句,“畜生。”
然后,失落道:“我的话,大概也就半个顾奈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