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和黄佩来到鱼湾村附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雨已经停了,炙热的太阳把雨水变成蒸汽,使得大山里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李越和黄佩换上了山里的粗布衣服,各背着一个采药的竹篓子,里面放着一些刚刚采摘到的草药。
“你以前常年都是这样在山里采药吗?”靠在一棵大树上,黄佩气喘吁吁的问李越。
“对,在我看来,采药本身就是一种人生历练。”
“确实,但我可受不了。”
李越笑着说:“就像要当一个好警察一样,这得从小就接受熏陶,猛然一下子当然是无法接受的。您先休息一下,我观察一下村里的情况。”
“不用观察了。你看,很多村民都在山里劳动,村里的孩子也在嬉笑打闹,这说明村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们赶紧进村吧。”黄佩挣扎着爬起来,朝进村的小路缓缓走去。
“姜还是老的辣呀!”李越迅速上前,和黄佩并肩前行。
在村口,他们遇到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老头主动和黄佩他们攀谈道:“你们是那个村的呀?这种天气还进山采药。”
“我们是李家镇的,家里娃娃上学没有书包,我们采点药回去卖钱给娃娃买个书包。”李越老练的说道。
“噢,知道,李家镇,老李家,大地方来的人啊!”老头羡慕的说道。
李越掏出烟递一根给老头子后,上前一步接着说道:“跟您打听个事儿呗?”
“你说!”老头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想抽又不舍得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夹在了耳朵上。
李越说:“那个,听说民政局前些天到你们村来扶贫了,每户发了多少钱啊?我们李家镇怎么没有啊?”
老头笑着说:“你们李家镇是大地方,哪儿用扶贫啊,扶贫那点钱你们都看不上眼!”
“钱再多有谁会嫌弃呢?”李越市侩的说道。
老头说:“那倒是!”说完,老头叹了口气,取下耳朵上的烟又闻了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点燃了。
“你们有钱拿还叹什么气呀?”李越凑过去接着问道。
老头摇头说:“再多钱也不够治病的。政府发给我们的钱,我们都交给童医生了。”
“童医生?谁呀?”说的同时,李越抬头看了看黄佩。
老头小声说:“你们李家镇离这里远,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们村原来有个当兵的叫童观,后来他儿子得了癌症,他到处搞钱给他儿子治病,叫部队开除了,回来之后带着老婆孩子走了。今年开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又突然回来了。回来之后,当兵的童观就在家里挂起牌子开药铺了,还说自己能包治百病。村里人前些年被那些不要脸的女人传染了怪病,治了多少年都没治好,听说童观能治病,大家都去找他了。”
“那他现在还在村里吗?”李越故作淡定的问道。
老人说:“在呀,怎么不在,天天忙着治病呢!”说着,老人伸手指向村子西边的一个石板房子,房子前还有几个人在排队治病呢。
告别老头,李越他们正要去童观家抓人的时候,一个黑脸大汉远远的指着李越他们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村里干嘛?”
这一喊,附近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大家纷纷转头看着黄佩他们。
李越正想亮明身份,黄佩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声说:“我们的援兵还没到,不要轻举妄动。”
“问你们呢,干嘛的?”大汉又吼了一句。
黄佩陪着笑说:“李家镇的,进山采药,累了,到你们村口歇歇脚。”
“歇什么歇,赶紧走!”大汉蛮横不讲理的说道。
“好好好,这就走!”黄佩拉着李越就要走,转身的时候,李越猛然看到人群后面有一个黑影朝山里跑去,于是转身要去追。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他们不是采药的,是外地来的警察,要抓走我们的童大仙!”
喊声一起,群情激奋,众人怒气冲冲的朝李越他们围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袭警吗?”李越当即亮明身份,发出警告,同时把黄佩保护在身后。
“我管你是谁,要抓走童大仙就是不行!他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个手上抱着纱布的男人气势汹汹的说道。
李越严肃的说:“他涉嫌多起恶性案件,我们必须抓回去审问!”
“审问大仙?我看你们是找死!乡亲们,把他们赶走!”纱布男怂恿着乡民冲向李越他们。
李越当即拔出枪要鸣枪示警,黄佩拦住他说:“不要跟村民发生冲突,童观已经跑进山了,我们先撤。”
李越点点头,收起枪缓缓的后退了。
可刚刚走到山坡上,猛然听到在山里劳动的村民惊慌的喊道:“发洪水了,大家快跑啊!”
虽然刚刚还在和村民对峙,但身为老警察的黄佩听到村民有难,又立刻带着李越投入抢险当中。所谓洪水,不过是因为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山中一个堰塞湖的水位暴涨,导致堤坝决堤了。黄佩一边引导村民朝山上跑,一边用卫星电话联系山外的大部队,叫他们加快速度进山抢救村民。
山外,一架直升飞机在鹰嘴峰上空盘旋了很长时间之后,才终于发现了鹰嘴峰上隐藏的秘密。
在山顶一块隐蔽的石头上,有人安装了四台针孔摄像头。安装摄像头的石头被压在一块更大的石头下面,而摄像头则镶嵌在石头里面,如果不是市局智能化改革小组的专家使用了先进的仪器,刑警队可能永远都找不到那四台摄像机。而那四台摄像机就像四只眼睛,随时监控着鹰嘴市的一切。
说起来,鹰嘴市的市民还真是先知先觉。他们一直认为鹰嘴峰上有天眼在看着他们,没想到这天眼还真有!只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那天眼是犯罪分子安装的监控设备。
怪不得黄佩他们上一次的行动会徒劳无功。有天眼的监控,就算再多的警察进山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打掉天眼之后,大批警察才再次进山搜捕了。只是,一心搜捕犯罪嫌疑人的警察,却意外的接到了黄佩要求他们赶赴鱼湾村救援的命令。
人民群众的生命在任何时候都高于一切!警察的搜捕行动立刻就变成了救援行动,大批警察快速向鱼湾村靠拢。与此同时,湖头县的救援队也迅速集结并向鱼湾村挺进了。
鱼湾村,洪山如脱缰的野马般奔腾着,而这时老天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快!快往山上跑,不要去管那些盆盆罐罐的了!”黄佩不顾自身安危,站在雨中指挥着村民撤离。村民扶老携幼的朝山上跑去,经过黄佩身边的时候,很多人都向她深深的鞠躬了。
黄佩感动的说:“乡亲们,赶紧跑吧,这是我该做的!”
然而就在山下的村民往山上跑的时候,已经跑上山的村民却又惊恐的往下跑了!两股人交织在一起,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怎么回事儿?”黄佩拉住往下跑的纱布男问道。
纱布男恐惧的说:“狼,好多狼,快跑啊!”说完,纱布男挣脱黄佩的手,朝另外一个方向逃走了。
黄佩转身去看时,洪水裹挟着大量野狼的尸体奔涌而下,尸体在水中上下翻腾,就像又活过来了一样,格外的恐怖,很多女人吓得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好在,洪水并不是持续的,一股激流过去之后,山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洪水把大部分村民的房屋都冲垮了,贫穷的山村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
半个小时后,湖头县救援队赶到现场,立刻展开善后安置工作。随后,鹰嘴市赶来救援的警察也传来消息,说他们在半路上截获了20多名野人般的难民。经过仔细询问后得知,他们都是附近山里的村民,几年前被人用药物麻醉,状态和死人一样,家人没有找医生确认,就草草放进树葬区安葬了。随后,他们的遗体被蒙面人偷走救活,然后被困在山里受尽折磨。
得知这一消息后的李越激动的说:“也就是说,吴霞可能真的没死,真的没死!”说着,他无力的跪在地上痛苦流涕。
五年了!她受了多少折磨啊!
黄佩含着热泪蹲在旁边安慰他道:“你冷静点,或许你的吴霞就在这次被解救的村民当中。他们正在山里休整,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黄佩和李越说话的时候,之前和他们聊天的老头正好在旁边听到了,老人噗通一声跪在黄佩面前,哽咽着说:“警察大姐,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那孙女几年前也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她会不会也还活着啊,我们村里还有好几个呢!”
黄佩一把拉起老人,哽咽着说:“既然是这样,你跟我们走吧,说不定你孙女还在呢!”
带着老人在山里走了半个多小时,黄佩他们赶到了被解救村民的休整地点。
看到那些被困山中多年的村民,一向坚强的黄佩动容的哭了。
那些人,除了还能站立之外,其他的几乎看不出是人。乱蓬蓬的头发,无法遮体的衣服,乌黑而满是伤口的皮肤,有几个人的伤口还化脓了,几个白色的虫子在脓水里蠕动。
惨绝人寰啊!
看到这些人后,李越却不敢去寻找他心爱的吴霞了。
他害怕,害怕看到吴霞后他的心会碎,他实在无法面对眼前的场景!他捂着脸跪在地上痛苦的抽泣,嘴里不停的说:“阿霞,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而那位老人家则哽咽着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孙女。突然,一个衣不遮体的女孩走出人群跪在老人面前撕心裂肺的喊道:“爷爷,爷爷···是我,我没有死!”老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的把孙女抱在了怀里。
被解救的村民大部分是月湖市偏远山区的山民,他们文化水平低,法律意识淡薄,家人离奇死亡之后也没有想到要去问个原因,只是草草的挂进树葬区了事。可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的亲人只是被药物迷晕了,暂时失去了生命体征的活人,其实,这种情况只要医生一检查就能发现问题,可他们没去找医生,更没有报案。
当月湖市向山区发出认亲通告的时候,这些人纷纷打开挂在树上的棺木,这时他们才知道,那棺木里早已空空如也。
由于案情严重,而月湖市相关领导却失于调查,导致村民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因此有三位领导被就地免职。随后,中原省公安厅任命黄佩为联合专案组组长,限时全力缉拿在逃嫌犯归案。另外,因为在鱼湾村遭遇洪水袭击的时候,黄佩和李越勇于担当,及时挽救了人民的生命,因此分别被省厅记大功一次,全省通报表扬。
但是,李越却高兴不起来。
吴霞不在被解救的村民当中,据一位被解救出来的女孩说:这伙罪犯有多个隐匿地点,每个点都有被困的村民。
那个时候,李越心里真的希望吴霞已经不在人间了!死了都比受到这种非人的孽待要好!
可是,法医检验了上次陈志山找到的骨骸之后给出的结论是:有钢钉的左腿腿骨和其他的骨骼分别是属于两个人的。
也就是说,吴霞即使活着,她的腿也被锯断了。
黄佩原本害怕李越知道这消息后会受不了,却没想到李越反而坚强的说:“如果不把这些罪犯一网打尽,我李越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