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龙吟剑成
待他来到父母坟前时天已近晚,看那坟上已经布满荒草,心中无限悲凉,也不知这几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都已
物是人非。想一想竟不知该何去何从,爹娘已不在,兄长也都不知去向,家中房屋也已易主,这样想着浑浑噩噩中就睡了,待一阵夜风吹来柳大力被惊醒,四周一看黑漆漆一片,偶尔有风吹荒草的莎莎声,仰望天空,钩月当空,星星寥寥无几,周身蚊虫一阵骚咬,抬手抓痒间那无字锦帛忽然从袖中掉落。看到锦帛,柳大力不禁哀叹,现在看来这般境遇是幸还是不幸?真是天意?天意不能让他给父母送终?但若真如那道长所说铸炼出绝世宝剑当真能解救天下苍生?想到这他忙摇摇头,想什么呢?“解救苍生?”这高远的事情他可从未想过。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天一微亮,他便对着父母的坟头磕了几个头与父母拜了别朝庄外走去。此时真是孤家寡人了,那不如就按图上所示找一找那圣仙湖,可这崑侖之南绵延数百里,又到哪里去寻?所以这以后柳大力除了终日里捕鱼、打柴之外便又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终日在昆仑山以南转悠,再有时间就下山来寻铸造兵刃的师傅。他本就是机灵之人,几年下来倒是学的了一手铸造兵刃的好本事,无论铁器、铜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只要是经他手打造都是精妙绝伦,好似天工之笔,也正是因他这阴差阳错的学得的这一手本事赢得了当时兵部侍郎高夜云的赏识,高夜云曾经邀他到军中主持军械打造,但柳大力做惯了山野间的闲散之人且又一心想着寻圣仙湖,铸龙吟剑,便婉拒了高夜云,虽是如此,这高侍郎爱才心切,倒也没有强求,无事时倒也爱找他聊些军中兵器改造之事,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莫逆之交。只是经他手打造的兵器虽被世人称为天工之作,但他知道这其中没有一件能与凤鸣剑比肩,看来上古之神器果真是非比寻常,若想要铸成能与之合璧的神剑并非易事,只能按天书指引找到圣仙湖了,他不只一次的这样想,可这又谈何容易?几年下来他已寻遍了崑侖以南数百里的所有山峰,却终没能见到图中所示的圣仙湖的影子。每每想到这不由得焦急,他记得当日那道长说凤鸣剑不过能封印三百年,而此时已经过去数十年了却一点头绪还没有,他虽不知道江湖中的血雨腥风,但他看那道长的样子,连神仙都谈之色变的事情,那绝对非同小可。
这一日,他又到山中找寻,走至半山腰时又逢狂风暴雨,无奈来至一棵大树下避雨,心中不禁感慨,想起了数年前他能与神仙相遇就也是这样的天气,只是那样的奇遇仅那一次,即便是此刻想来都还如同梦境一般。随着暴雨的骤落,地面上一层瘴气很快升腾起来,他知道这是有毒的瘴气,因着长年累月的毒虫蛇鼠的腐烂加上一些带有毒气的花草,又有这地面上终年不见阳光而散发出的潮气,幸而他早已熟知山中情况,多年间的上山兜转自然也识得些解毒的草药,所以这样的瘴气倒是难不住他。只是不知是否阴雨天的原因,越往深处走便觉得瘴气越是凝重,甚至分不清方向,天色也越来越晚,想一想不能再走了,还需等雨停了天亮了再走。瘴气这般重他倒是不担心会有毒蛇猛兽闯进来,只是这山中到处是潮气瘴气想找一处栖身还真是太难,想到这他抬头看看前边正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也不拖拉,柳大力几步便攀到了树上,寻了一枝粗壮的树丫倚靠上去,想着就先在树上熬过这一夜吧。
树上不时的滴下水滴倒是着实让他睡不着,迷迷糊糊好歹挨了一夜。天已明,雨也早已停了,瘴气也已散去大半,只剩下地面上薄薄的一层。只是这一眼看去,惊得他差一点从树上掉下来,前方百步之外竟是一潭湖水!这兴奋劲自不必说了,他赶忙翻身跳下树来,朝那湖水走去,只是,越走近却越发觉得不对,这湖周围大概数里之内竟是寸草不生,湖的四周非但一棵花草没有,更是周围的黑土地上源源不断的冒着白色的气体,散发着腐臭的难闻的刺鼻的味道,再离近一看,湖水大概也就二三里的面积,却是黑漆漆的一潭,更是拌着浑浊恶臭!看到这情景倒是让他满心失望,看着这样的一潭湖水怎么也和“圣仙”二字联系不上啊!这样想着转身便欲离开,怎知那袖中的锦帛竟掉落出来且随着微风竟慢慢舒展开来,这倒使得柳大力不得不蹲下身来,仔细端详起来,着一看好不惊讶,着图上画的竟与此处别无二样,莫非此处当真是天书中所指的“圣仙湖?”可如此恶劣的地方,又如此恶臭的湖水当真能造出旷世神器?想一想当年他见过的凤鸣剑,剑锋之锐利,剑身之精美是怎样都无法与这样的湖水联系到一起的,再低头看看天书,上面所示就是此地绝对无疑,难道这当真是天意?就是这天书指引他来至这里?穆然,但见这淡淡瘴气一点点浸染到锦帛上,渐渐的透出一行淡淡的金色字体“欲成神器,圣仙之水反复浸之”原来如此!
柳大力恍然大悟,若是没有这圣仙湖的瘴气与天书相结,是绝对显示不出这行字的,若是没有这行字谁又能知晓铸造神器的精髓呢?想明白的这一切柳大力便在据此处十里之外的山下安下家来,既然明白了天书中所示,那也就是说铸造神器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就此也就安顿下来了。只是他不曾想到,此神剑这一铸竟是二百多年!
到柳氏第八世孙柳天雷时,已发展成了有着千余人的大庄,且因为是做着打造兵器的买卖,所以也就吸引来了天下间的各路英雄,更有朝廷驻西北兵马大元帅高安的鼎力相助为西北的三十万大军打造兵器。所以到此时可谓是柳家最为鼎盛的时期了。
柳家庄自开创以来除了做各色兵器外就是每一任庄主在位时都会在每一年的七、八两个月份到圣仙湖修炼,说是修炼,其实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庄主是去打造龙吟剑了,但事关整个武林甚至是天下间的安危,所以知道此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又逢这年七月,柳庄主随身带了管家准备前往圣仙湖,毕竟要走上两月,这偌大的庄子中间大大小小的事物自然是要好一番交代的。只是这一次庄主神情有些凝重,因上一次铸龙吟剑时已觉出了龙吟剑剑身寒光四射,剑气逼人,其剑身的凛冽之气已远胜于他甚至是他历代先祖所打造的所有兵刃,可那还并非最后的成品,所以可想而知,一旦龙吟剑铸成,那一定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盖世神器。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心不能安,虽说打造龙吟剑都是秘密进行的,可天下那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这柄剑一造就是二百多年,只怕是武林间早已对此剑虎视眈眈了,不,有可能是整个天下!
“庄主,您又在担心了?”管家柳宽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走进来,他跟庄主年纪相仿,他出生就在柳庄,因为他祖上好几代亦都是柳庄的管家,更是因为祖上的原因也因着相互间的信任,所以柳庄上下在柳宽这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最近江湖上有什么事?”柳天雷思虑着问。
“最近江湖上一些来庄中取兵刃的散客纷纷扬言说上古神器凤鸣剑要破封了!”柳宽不惊不慌的答道。
柳天雷听罢眉头微皱,看来江湖中人消息确实灵通,先祖的确说过凤鸣剑也许就能封印三百年,算算时间,可不是要破封了?“柳宽,你怎么看?”很多时候柳宽也如同庄里的军师,庄主很多事情习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庄主,依老奴看,就凤鸣剑在江湖上的谣传不足为惧,毕竟这谣言传了差不多二百年了,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放眼天下数百家大大小小的武林门派,哪一天没有纷争啊?就上个月西南苗疆就成立了一个五毒教,东海国内还成立了一个双刀盟,咱们这西北境内的擒虎幇却不知被什么人在一夜之间灭了门。”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这也就是他从小到大学的处事不惊的本事吧!
“是啊,江湖上太多的宵小之辈鼠目寸光,以为凭着几下花拳绣腿拉拢几个人就成立这帮那派的,到头来都成了他人的口中之食却还不自知!不过这些鱼龙混杂之辈倒是不足为惧,只是先前的凤鸣剑确实只是传言。”
“庄主的意思......是怕龙吟剑铸成召唤出凤鸣剑来?”说到这连处事不惊的柳宽脸上都稍一震惊。
“明面上的一些无名小派自是不足为惧,可背地里又有多少卧虎藏龙之辈在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呢?”
“庄主,依老奴看那也不必忧心,咱们背后不是有高大元帅做后盾?他手下有几十万大军呢,饶是武林中人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朝廷的军队?”柳宽依旧不惊不慌的安慰着。
“虽有高大元帅这层关系,可这大军毕竟是保卫国家的,再者......这毕竟是一把能搅动天下风云的利器,试想据说仅一柄凤鸣剑就可抵上数百万大军,那若是真的双剑合璧了?”柳天雷虽是语调平淡,但话语内容却足可以使人惊出汗来。
“那庄主的意思......怕是朝廷也会卷进来?”柳宽心中虽惊,脸上却为表现。
“放眼天下,表面看似一国为大,可暗地里时有诸侯叛乱、搅动风云,就怕是这表面上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这样的乱世之下,手中有权有势的有几个不想独自尊大的?”柳天雷倒是看得通透。
“那,不然暂缓龙吟剑铸成?”柳宽试着问道。
柳天雷沉默一阵,叹声道“我先前也想过暂缓铸剑,可考虑再三,觉得不妥,铸剑之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若是不铸龙吟剑,那凤鸣剑到时候也会自破封印,一旦它真的自破了封印,那后果是非你我能够想象得到的,若是我铸成了龙吟剑让它引来凤鸣剑,到时候双剑合璧,就能避免了天下间的风云涌动,血流成河了!”
“是啊,可就怕有心人蓄意阻止双剑合璧啊,只怕这中间也会生出无数纷争啊!”
“这也是我担心的,若是双剑不能合璧,那众生所受的危害可就是双倍的了!”说至此柳天雷不禁面露难色。
“看来先祖真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啊!”柳宽也没了主意
“我想铸成此剑还有一个原因,上天既然安排了我们柳家接此重任,那无论到第几世都注定是要完成的,而若铸成此剑必是要经历一番血雨腥风的,既然如此,在我这里能够铸成那我就完成吧,免得子孙后代依旧受累!”他说时心中早已视死如归。柳宽听罢也打心中敬佩柳庄主。
主仆二人说到此便也不论铸剑之事了,柳天雷转首问道“离儿回来有些时日了吧?”柳庄主口中的“离儿”是他的唯
一独子。说来这柳天雷为人正派,年轻时听父母之命娶了温顺善良的林家小姐为妻,林家虽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却也不是普通的寻常百姓,两家倒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了。成亲后夫妻二人倒也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只可惜婚后数年里一直无所出,为此柳夫人很是郁闷,几次劝夫君收两房妾室,可柳天雷从不应允,一心只宠爱夫人,再者他一心专研铸造兵器,对纳妾之事从不理会。柳家毕竟在江湖上也是朋友众多,后来柳夫人经多方拜访江湖上的术士,道士,江湖游医,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在柳天雷五十岁时喜得贵子,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夫妻俩自是欢喜的不得了。只是孩子生下后便是体弱多病,使得夫妻俩忧心不止。偶有一日有一云游道士路过柳庄,知柳庄在江湖上的名气便顺道来拜访,柳庄主本就喜欢广交朋友,又知对方是修道之人心中更多几分敬畏,便盛情邀这道士进了庄来。说来也巧,这日不知何故小公子哭闹不止,道士听了便问是何原因,庄中上下无人说得上,直说郎中也看过了,术士也找过了,就是没看出什么毛病,很是无奈,听闻后道士道“把小公子抱来贫道看看。”于是乳母将小公子报了出来,道士仔细看了小公子,但见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双眼含神甚是可爱,又问了孩子生辰八字,微阖首思搙一阵言道“小公子命数非凡,只是若要成人中龙凤还需多经历练,高师指引方可成就大业!”说罢又逗弄了一下这小小娃娃,甚是喜爱。柳家夫妇二人听罢不甚明白,问道“那依道长的意思,到哪里可找打高师?”柳天雷说罢又转念到“我观道长仪表不凡绝非等闲之辈,定然是那世外高人,说到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道长终日里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不如留在庄中教犬子如何,我全庄上下视道长为坐上之滨,保道长此生衣食无忧、富贵荣华可好?”柳天雷说的情真意切,道长听罢哈哈大笑道“柳庄主轻瞧贫道也,世间万物皆为幻象,贫道之所
以云游四方是看淡了红尘,一心想做个逍遥自在的闲散人,所以庄主的好意恕贫道心领了。”说罢对柳庄主施了一礼。柳天雷听道士如此一说也觉得自己失礼了,忙给道士回施一礼“道长见谅,柳某是爱子心切实在是失礼了。”
“也罢,我今日能得以来此庄上也是与贵庄的缘分,又见那孩子甚是喜爱,不妨就指条明路与你。”道长亦是说的诚恳。
“那可是好,还请道长指明,柳某感激不尽!”柳天雷又作一揖。
“出了此庄西南行约五百里有一紫霄峰,上边的紫霄观有一位赫阳真人,此人是一位得道高人,若是令公子能得他指点
将来必成天之骄子!”柳天雷听罢忙携全家给道长施礼,甚是感谢。道长随手拈来一方锦帛,只在锦帛上遒劲的画了道,那锦帛上便徐徐现出字来,正是一个“玄”字,写好后便将锦帛递与柳庄主,“你携这方锦帛去紫霄观,赫阳该会给我一点薄面。”柳天雷恭敬的接过锦帛,看这道长刚刚仅稍施法术就可见一般,又直呼那赫阳真人的大名,那可见他们都该不是平常之人,想到这心中欣喜,若是儿子能得这样的高人指点那便是此生无憾了,说着又是一阵道谢。而后柳天雷夫妇怎样万般不舍的将孩子送去紫霄观的自不必说了,且这一送已是十年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