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最后的轮廓被云完全遮盖,安思明等待的时刻终于到来。
湖中央高台旁,空人赋一袭飘逸白衣静立。八栋楼虽依然灯火通明,但面向湖泊的门窗全部紧闭,不知道是往常的规矩还是刻意的安排。
安思明将剑挂在腰上,越过已经锁上的围栏门,朝湖中央走去。
“按约定,空兄应当带我去见那位名为青阳道的老者了。”
空人赋的微笑比以往要更加轻松,他只道:“自然。”
空人赋将手举过头顶,在打了一个响指过后,八栋楼里的灯火瞬间熄灭,天空中的云朵和月亮全部消失,变成漆黑一片,但四周依旧被不明来源的红光照亮。
安思明撇眼一看,湖中的荷花荷叶此时如同死物一般,湖水也像是不再循环流动。
时间放佛停止了。
空人赋蹲下身子,将手放在那只百灵鸟图案的眼睛上,随后他手上蓝光浮动,周围开始微微震动。
“安兄快后退!”
安思明闻之,迅速运转内力用出轻功,同空人赋一同退到了湖岸边。
百里鸟图案一分为二开始朝两边移动,一个深黑的大洞暴露在视野中。
空人赋与安思明几步又跳回了湖中央。
“青阳道便在此洞内,我有不便,请安兄自行跳下寻找。”
空人赋这一番话让安思明的警戒心从喉咙直接上到了脑门。
“空兄不随我下去?”
空人赋察觉到安思明的语气有质问之意,便又拍了拍手,唐婧蓝突然出现在湖岸边正朝中央高台走来。
“我的确有事,安兄不放心的话,唐姐会同你下去,帮你引路。”
唐婧蓝身着与之前无异的袄衣,脸上没有任何粉脂,素颜的她少了一丝妖艳,多了一分淡雅。
“随我来吧。”唐婧蓝不顾安思明,一甩衣摆纵身跳下。
安思明回头再看之时,空人赋却早已不见踪影,和之前一样,离开时完全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他只好将剑取下紧握在手,也随即一跃。
这洞明明看起来深不见底,但落地却像是只花了半次呼吸的时间。
安思明的前方是一个有光亮的洞口,唐婧蓝的身影便在那,正朝他招手示意。
安思明向前走去,他渐渐明白为什么空人赋会给他这样一件长袍。就算是棉质的衣服,在这里依旧会感受到刺骨的寒气,要是换作他白天的那套出行服,说不定还没见到青阳道就因温度过低得严重的伤寒。
当他走到尽头之时,见到了令他疑惑又感到震慑的一幕。
这里如同官府的监狱一般,大大小小几十个,不,上百个栏杆围成的房间。但关押的并不是犯人,却是一个个身体瘦弱的歌女,她们中要么脸上有无法治愈的疤痕,要么是手脚出了问题,但也有一些身体健全,却被吊了起来,脸上全是污渍,眼睛无光的歌女。
“这是.....”安思明指着四周,不解道。
唐婧蓝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随自己而来。她边走边解释道:“烟火之地的主体就是这些如花似玉的歌女,你觉得近千号人,会没有有几个不服管教的?”
说罢,她指向一旁的一个牢房里,对着栏杆敲了敲。
牢房黑暗处渐渐爬出一个衣衫破旧,满脸都是伤痕,还有一些螨虫的歌女,乌云般的头发没有遮住他的脸颊,从她的脸型轮廓来看,她曾经应该也是个举世难见的绝色。
“她名鹊莺,曾经是这里的预选花魁。”
安思明盯着她,首先引起他注意的便是她那绝望如坠入深渊的眼神,尽管没有完全睁开,也让人怀疑这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一次表演前的夜晚,她跟着一个穷书生私奔了,空人赋亲手将这两人抓了回来,结果那书生居然刚被关到这里,天还没亮就死了。”
安思明这才注意到,这名名为鹊莺的女子身后,有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然后她,不知道怎么就疯了,每次把那具尸体搬走就开始不断糟蹋自己的身体,撞墙划脸都是经常的。”
安思明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抖动了下,随后转过头,道:“我不参与你们这里的事,还是赶紧带我去见青阳道吧。”
唐婧蓝点点头,开始继续往前走。这条通道越往深处越感觉到寒冷,四分之一柱香后已看不见那些牢房。
半柱香后。
“吼————”一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兽吼让安思明下意识地抽出了剑,且往上附加了一些内力。
孤峰雪山上的豹王再次与安思明相遇。这次,它的样子变得异常凶猛,尖牙连同牙床暴露在外,四只爪子不断在地上摩擦,逐渐变红的眼睛盯着向前走来的安思明。
“青老,这位年轻人来了。”唐婧蓝往前方喊了一声。
“阿卡,退下。”
一个附有磁性的年迈声音从深处传来,豹王顶了顶鼻子后便缓缓离开了。
“接下来,看你自己的了。”
等安思明反应过来,唐婧蓝却不见踪影,捕捉不到任何气息。
“这两人........”
“好了小友,往这里走吧,我也想看看公仲景那老家伙眼光怎么样。”
安思明裹紧了衣服,迈开了步伐。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炷香,又或许是一盏茶,亦或者是一次日月交替,安思明只觉得这段路,他走了很长时间。
他来到了一个类似于祭坛的地方,这里空间宽阔的像广场,八个方位有八具张开嘴了的石龙首。祭坛中央,一具跪着的身躯,十几道由上方垂下的铁锁链锁住他的全身。
“晚辈安思明,受天青门掌门公仲景之托,前来护您七日周全。”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空气流动像是变慢了,在一阵长叹的呼吸声后,八座龙首口处喷射出紫光,照射在中央的那副躯体上。
“哈哈哈哈,公仲景啊公仲景,你真是想尽办法来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