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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叶子(十一)

我拉着板车,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车辆密集的公路上。我汗流浃背,我精疲力竭,我可着劲儿地往走道上赶,等到我终于走到了红绿灯那儿时,红灯已经亮了起来,我只能站在马路口,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流还有板车上那一车堆放得满满的电线,我顶着烈日和那一连窜层出不穷的汽车尾气,焦躁地等着绿灯。

绿灯亮了,我拉着板车一马当先,把吸奶的劲儿全都使上,我横穿马路,终于,我连拉带拽地把车拖到了店门口,然后我扶起电线一扎一扎往店里搬,搬得我热血澎湃,搬得我怒火中烧。

这时候在里间边说边笑边咔茶的乳鸽抬头看见了我,马上地便站起身来打开玻璃门走了出来,然后用仿佛很愧疚的神情对我说了句;“我枭。”然后便走到外面去搬电线。这时候“林秀才”也走了出来,同样很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说了句;“我浪。”便也走了过来帮忙。搬完摆好后,我独自站在门口吹风休息,这时候乳鸽用一次性杯倒了一杯显然以被泡得都快戒了色的茶给我,然后绽放出他的灿烂笑容说道;“不好意思了,刚才没看到。”我笑笑,我知道他们刚才没看到,因为他们都围在一起咔茶,当然此时我也没有再生气,因为我一生气就只想独自把事情搞定,而搞定后我也就不再生气了。我只是会在事后感觉到一些事情和考虑一些事情。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倚靠着电线,看着外面精彩热闹的城市,慢慢地喝着他们管它叫做茶的白开水。“晚上又准备到哪里去呀!”乳鸽很聪明地把问题扯到我感兴趣的地方去。我说不知道,周围的地方都逛过了,感觉也没什么,都不知道上哪去好了。乳鸽说;“有没有到书城里面去过。”我说没有,都不知道在哪里。乳鸽说;“那么好,晚上我带你过去。”这时我来劲了,我很高兴地说道;“好啊!”乳鸽笑了笑,因为他显然已经摸清了我,知道我喜欢看书。记得我刚过来的第二天晚上,在宿舍里闲着没事又不想出去,便拿出了《***选集》看持久战,他们每当有一次经过我身边都会很惊讶的看着我,然后都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天啊!你看这个,你看得懂吗?”我诶个回复说;“不懂。”然后在某一天,我独自出去逛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一个推车卖书的,十块钱一本,我当时资金短缺,全部家产只有一百块,所以我只挑选了五本,拿回宿舍里,不幸被乳鸽看到,他问我买了什么,我说书,他便又很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拿起了一本《***传》,看了看,丢下,再拿起一本《***传》,翻了翻,也丢下,又拿起了一本《道德经》,直接丢下,然后他问我;“你看这些有什么用。”我说没用。“那你看它干什么。”我说闲着没事看看,他说;“哦。”然后我就在很多个时候闲着没事看看,而他也就知道了我下班一直都闲着没事干。由于这个缘故,这时他对症下药,果然立马见到效果。于是乎他高兴了,知道自己的慰问以取得了圆满成功,便很心满意足地又绽放出他那灿烂的笑容说道;“那行,先这样吧!晚上再说。”然后转身,拍拍屁股走开。

晚上吃完饭后,我们闲着没事等下班,这时候乳鸽又绽放出他的灿烂笑容对我说道;“走,我带你去书城。”说完拿出车钥匙向店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出去,坐在电动车上,对着后视镜理了理理了也白理的平头,我坐在他后面轻轻的搂着他的腰,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温馨和甜蜜。乳鸽说;“要好好看清楚路线喔!知道怎么走。”说完招呼都不打一声,“噌”的一声车子就飞了出去,拐进了大公路,用最大的马力在公路上驰骋。此时我只听到风声和马达声在我的耳边呼啸,只看到公路两边的车子在我身边往来行驶,我一时还不明白他要我看清楚什么路线,但我也不再去想也不想去看什么路线,我很陶醉在夜色里。然而过了不一会儿,车子便停住了,乳鸽要我抬头,说;“看,就是这个。”我顺着他的指示抬头看了看马路对面那一栋挂有“宝安书城”招牌的楼层,心想哦,就在这里,这就是我待会要来的所在了。“看清楚了没有,就是这里。”我说知道了,我看清楚了。“知道怎么走了没有,可别走错了。”这时我感到他的话仿佛有点不符合逻辑,于是我就发出了心中的疑问,问道;“你不来吗?”“我哪有空啊!”这时候我明白了,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我看清楚路线了,原来那丫从一开始就不想与我结伴而行,只想带我来认个地方,心想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啊!我真想当场把他给休了,不过我转念一想兴许也是我的理解有所偏差,因为他确实已经把我带了过来,只不过……我突然把这事与一夜情联系上了,心想还是算了吧!既然你这么不负责任,就算你有种吧!我也不好再要求什么,我只能让这一切都随风,只能任由你再把我载回去,书城在后视镜里逐渐远离,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夜风吹起了我的长发,这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兴许也明白了我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记清路线,便以他熟客的角度再给我讲解道;“待会你出来朝门口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你向右拐,再走上天桥,过天桥后你再向右拐,走到一个路口再向左拐,然后就一直走,过马路,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你再向右拐,就顺着路一直走下去,差不多在中间的地方你看马路对面,它就在那里。”我很仔细很认真的听着,但我仍然一头雾水,心想还是算了吧!待会还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去寻找吧!我以对他彻底绝望,我甚至以不想再多问到底要向哪个右拐,要上哪座天桥,要过哪条马路,要到哪个十字路口,当然这时候我也不再去担心什么路线问题了,我看着沿途的夜景和那条盘旋而上,往来穿插,四通八达的环形天桥,任由车子带着我在几乎每一条路形都一样的公路上驰骋,灯影交错,一处繁华的闹区逐渐被拉近,我正在琢磨着这个地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的时候,突然车子一个拐弯,得,已到了店门口。

乳鸽停车,下车时仍不忘理了理理了也白理的平头,然后在临走时对我说道;“记住了啊!”说完转身,拍拍屁股走人。

等到八点下班后,我独自朝着门口往前走,走了很久一段路,来到了一处不知道可不可以管它叫路口的路口,我于是凭着记忆和乳鸽的指点向右拐,走了一段路,果然前面有一座天桥,我很高兴真有其事,便快步跑上天桥,过了天桥后便再向右拐,走到了一个路口便再向左拐,然后我就一直走,走了好久,并没看到马路,我想我是不是走错了,回头望着天桥,果然已经偏离了轨道,于是我只能往回走,走到了刚开始的路口,这时候我犯难了,路线以被破坏,只能按着印象去找了,于是我把当时在天桥上观想的路线拿来实地操作,实施,我顺着天桥一直往前走,走了不久,果真出现了一条马路,我的信心又来了,便兴冲冲地过了马路,过马路后,沿街观望,正前方灯火通明,路上车辆水泄不通,我想应该就在前方了。迈步往前走,心情激荡,终于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时乳鸽给我的指示又浮现了出来,我向右拐,就顺着路一直走下去,走到差不多应该是路中间的时候,我死盯着马路对面的店铺,瞅了老半天,都没看到我要找的,我想我是不是给疏忽遗漏了,便走过马路往回走,我抬着头瞪大了眼挨家挨户地看着,直至走到路口,仍看不到书城的踪影。这时我焦躁了,但却仍未放弃,便又转身再走了一遍,脑袋左右两边摇晃,一刻也不闲着。走到头,我仍一无所获,头也晕得很。这时我终于放弃了,我感到好失望,我觉得我应该没有走错路才对,我可是按着自己的印象和乳鸽的指示走的,哪能有错呢!但事实上我怎么否认也是白搭,因为确实是走错了路。我没辙了,只能另找出路,于是我便找了一条很热闹的路往前挤去,咔了一路油,书店没找到,以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走出街口,看着马路对面那一片幽深昏暗的树木,想必是公园,毫无疑问的路又走错了,于是我又只能往回走,拥拥嚷嚷的人流与我擦身而过,一股股甜美的芬芳和一次次柔软的撞击时刻在我心中荡漾。我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闹街,这时我才又想起了我此来的目的,于是我回头留恋地看了看这条曾带给我短暂欢乐和美好回忆的街道,转身又踏上了寻找之路。

我以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弯路,在同一个地方绕了多少圈,我只是感觉到自己的热情已然消退,只想回去,不想再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了。我顺着原路往回走,这时的城市更精彩更热闹了,但我却以无心去欣赏,我走累了,我只想回去,回到宿舍里,然后在一处安静的角落,有一盏不用太明亮的电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听着音乐看着书,什么的城市,什么的街灯,什么的繁华与精彩,统统都与我无关,统统都见鬼去吧!

我有些精神恍惚的游走在街上,各种声音在我耳边充斥,我感觉不到一刻的安静,一盏盏街灯安安静静的伫立在街上,从我身边来了又走,我抬头看了看一盏街灯,明亮的灯光耀得我难以目视,我紧紧地闭了闭眼,这时我的视线也开始迷糊了,我感觉到这么强烈的灯光在此时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了它,一切都仍然照旧,甚至于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或知道它以不存在……我知道自己又在想些无意义的东西了,不过这也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一精神恍惚视线模糊我就会开始胡思乱想,特别是在独自走在城市的夜里的时候。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是很清醒的,我很明白不管路灯他存不存在,此时都对我没用意义,我想到的还是一个书城,此时此刻只有它的出现才对我有意义。

我想我不能再把书城晾在一边太久了,因为当天晚上我还真的找到了它,虽然这期间有些曲折,但我终于找着了它。是的,当我以不想再寻找打算回去的时候,一辆显然是故意要显摆的大奔从我旁边的马路上呼啸而过,我随着它的音道蓦然回首,岂料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宝安书城”招牌便挂立在灯火阑珊处,我喜从天降,下意识的便往前走,当走到书店门口打算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保安他拦住了我,我有些胆怯,便问他;“怎么了。”“都关门了,明天再来吧。”“怎么这么早关门啊!”我说。“还早!都已经九点四十了,本来是九点半就关门的,里面还有人没有出来。”我没再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回到宿舍里,我洗完了澡,独自坐在角落里看书。不久,乳鸽从外面回来,他看见了我,问道;“就你自己一个人吗?”我说是啊,都出去了。他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没有。”我说找到了。他嗯了一声,说找到就好,然后收拾衣服,准备洗澡。

这时候我想起晚上的历程,心中忽而有些感慨,趁着他在洗澡的功夫,我找了一只笔,在我的笔记本里写上了这一段文字;

“很多东西,我们在四处寻找,我们找了好长时间,我们走了好远的路,但我们想找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出现,于是我们放弃了,我们往回走,我们同样走了好长时间,走了好远的路,终于在我们对寻找的东西快要完全忘却的时候,它却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它离我们很近,原来它一直都在那里,只不过我们都轻易地错过了,于是我们冲上前去,但我们却被拦住了,我们被拒之门外,我们只能够在门口徘徊,直等到那扇门紧紧地关闭了,上锁了,我们才不得不遗憾地,悔恨地离开,这个时候我们是否会想,如果在当初,我早一点发现;或者是,在那一个路口,我多走了一步,我多看了一眼;或者,我没有向左走,而是向右走,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早就遇见了呢!那个时候的门,将是敞开的,我可以随时走进去,没人拦我,离开与否,全在我自己。但是,很遗憾,我并没有多走一步,多看一眼,所以……”

写到这里,我的思绪便断了,因为我找不出能够承接上文且能够解读其所要阐述的意义的句子,所以我只能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因为说白了除了自己看着仿佛有点意思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这种文字是最空洞乏力的,不过虽然如此,它却是我当时心里的感想,我只想把这种心情记录下来,记在某一本书上,记在我的笔记本里。我想,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我无意中翻开了某本书或者某一本笔记本的时候,我可能会看到这段文字,那时我心中的感觉应该会不一样了吧!那时我可能会有另一番感想,可能也能够解读出这会儿所要阐述的意思,把所以后面的空白填补上吧!同时应该也能够回想起在以前的某一天,在某一座城市的夜里,在某一个孤单的角落,自己,因为找书城的缘故,曾很感慨,很幼稚地写下了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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