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剧组方和乔禾联系,准备签约事宜,这部片子是武侠小说改编,最终赵逢屿定了其中男二角色,乔禾大概清楚赵逢屿考量的是出品方是枫叶台,首先播出平台投资方优势不愁宣传和关注度,而他曾经和这个剧的导演有过合作,所以对班底很满意,时下更吸粉的古偶剧或者青春片,显然没有特色,武侠动作类更能发挥他的优势。乔禾正忙碌一大早的通告,来到化妆间,只有化妆师和其他人闲聊,“赵逢屿呢?”她皱了皱眉拨号,过了很久才被接起,“喂。”除了赵逢屿,还夹杂着中年女人和各种男人的交谈声,“你说我好好一个闺女怎么就摊上一个这样的男人,她才新婚多久啊,好不容易才过得好一点……”“你别激动,哎,先别哭阿姨。”
乔禾问:“赵大哥,十点的飞机,你人呢?”
“不用查了,明明就是赵毅洲把人给绑走了,这个神经病!”男人大声嘶吼着。
“你们安静一点,这里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场。”
赵逢屿愣愣地回答,“我这有点事。”
“有事?什么事不能提前跟我说?”乔禾无奈至极。
“提前不了。”赵逢屿把手机传给何亦宵,接着配合警方问话。“咳咳,那什么,你好乔姐。我是他朋友,他哥犯事了,现在我们在……”何亦宵当起临时助理,跟他经纪人解释。
做完笔录两人走出门口,何亦宵叹叹气,对赵逢屿说:“你哥跟他前妻离婚多久了,好好地绑人家干什么。”
赵逢屿闭了闭眼,随后淡淡地问:“我怎么知道,对了,森雷那个人找到没有?”
“没有,但是我之前托人打探到,有个叫曜哥的,就是道上的那种人,跟你哥联系过,据说是曜哥帮忙和你哥一起绑架了森雷那个高层,我猜警方还没有查到,所以先没有告诉他们,正准备去问问,结果你前嫂子娘家人跑到公司来闹事,说她女儿被毅洲绑架了。”
“你为什么不透露给警察?”
“我……你哥手上两个人头,一个是森雷的人,一个是你曾经的嫂子,我,我也不能……”
赵逢屿语气忽然变得很冷,“既然你知道,就更应该直接让警方处理,无论你顾虑的是公司,还是顾虑他个人,他做的事迟早都会被揭开,现在不是想办法减轻他罪行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两条人命。”
何亦宵的话卡在喉咙,无法开口,赵逢屿却补充,“或许,是三条。”。
“你别想这么复杂。”何亦宵只能如此安慰。
“他连人都绑了,难道还会想坐牢?”赵逢屿满眼皆是疲惫,许多事不是尽力而为就可以扭转,他虽然淡定,眼神却无奈,“谁都想帮他,但是,谁都救不了他。”。
他上车把钥匙插进去,“告诉我那个曜哥的位置。”
既然何亦宵已经隐瞒了警情,那就按照何亦宵最先设想的方法,先探探曜哥,如先通过他的口风能顺利找到赵毅洲,也许可以劝他自首,申请减刑,若不顺利也必须尽快把消息告诉警方,“等等,我后悔了,我现在去跟警察说了,让他们行动吧,你一个大好青年,大明星,先不说会不会传出新闻,要是有什么危险我真的担不起。”
“怂什么,正好下部是武打戏,要是干起架来,就当练手。”他利落踩下油门,车子迅速前行。
何亦宵皱着眉头,更慌了,“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我们这样要是问不出什么,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你隐瞒警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赵逢屿瞪着他。
何亦宵闭嘴了,慢慢把车开到体育中心停车场,到处都是宣传海报,某某明星演唱会,“怪不得抓犯人要来演唱会打探。”
何亦宵漫不经心说着风凉话,赵逢屿手握方向盘回头说:“问问人在哪儿。”
何亦宵给曜哥手下的人发了消息,约好在体育中心对面的酒吧见面。“曜哥明面上是物流公司经理,刚好上礼拜他们上头找我们谈合作,不然我也没法临时编一个理由引蛇出洞。”何亦宵掏出火机,一边点烟一边跟他说,“现在明确的一点是森雷的人是被曜哥伙同毅洲一起绑架的,等会儿我们不能太直接问,不然……喂,你有没有听?”何亦宵顺着赵逢屿的视线方向看去,锁定在一个麋鹿雕塑处,此时人流不多,雕塑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皮衣外套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和旁边两位女生交谈,何亦宵看着黄色卫衣的背影像是有些熟悉,等那三人正面前行,他才认出,是之前见过的,“乘风”女导演。
“下车。”赵逢屿率先下车,两人去往对面酒吧。
这家酒吧其实是曜哥名下的,接到约谈的消息之后,他便安排好了人员开好包厢,等赵逢屿他们进去,一切都安排妥当,在三楼贵宾包间等候。
“你们先玩着,我上去跟客户聊会儿,等会儿见。”
“好啊,你先忙。”女孩目送黑色皮衣的男人走远,才缓了口气,举起酒杯,“怎么样,你觉得?”
“我能怎么觉得,你自己相亲,又不是我相亲。”林昔兴致勃勃看着台上热舞的美女,顺便喝了口香槟。
“嗯,还可以吧。其实他是我老乡,我妈说他人老实而且有上进心,学历虽然低了点,但是人家现在熬成经理了。”
“老实?”林昔憋住冷笑,“从一见面到他走开,他一共看了我不下十次。”
“喂,你要不要这么自恋。”
“我是说他眼神猥琐。”林昔喝完一杯酒咣地撞在桌上,“你自己擦亮眼睛,下次相亲别拉上我。”
赵逢屿和何亦宵此时已经到了楼上,和曜哥碰面,
他们没想到,原来在停车场已经和这位曜哥见过了。正当赵逢屿在思索这人和林策策的关系时,曜哥向他们敬酒,赵逢屿配合地拿起酒杯相碰,轻微抿了一口。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今天来得急,没有什么准备,就当我招待一下两位,我们明天再约个时间好好谈。”
何亦宵点头,“一切徐总安排就好,其实……”
一阵清脆的铃声不合时宜响起,赵逢屿看了眼来电显示,激动地抖眉,然后说了句抱歉,急促地离开包厢,在外面接听,“喂,你在什么位置,快点告诉我!我哥在不在旁边?好……”电话中的女音越来越虚弱,很快没了声音。
他挂掉立刻跑向电梯口,迅速按键,并给何亦宵发短信,“不用套话了,过来跟我汇合。”他把一个定位发给何亦宵。而这个定位来自赵毅洲的前妻,丁娉。
电梯下至一楼,他从侧门出来,准备去取车,一出门口便撞上了黄色的背影,他反应慢了一拍才意识到是林昔,“赵逢屿。”林昔望着赵逢屿,忽然懵逼。
赵逢屿心急,对她淡淡说了句:“真巧啊。”落下一句话话后便跑,跑了几步又折返,“你要回组里是不是?我顺路,走。”
“我……”没等她回话,他就拉住她的手臂跑,急急忙忙上了车,林昔不知所措拉好安全带,问:“赵逢屿,你干嘛?”
她感觉车速莫名地快,赵逢屿甚至想闯红灯,他神情平静,内心燃着火焰,“你怎么会认识曜哥?”
林昔一脸懵逼,说:“我朋友的……朋友。”
“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他转动方向,车往左拐,驶入另一条道。
“所以你就把我拉上车?”林策策一时间还是理解不了他的举动。
“你开这么快,我跟你待着好像更危险吧。”
“我有事。”他忽然瞥到后视镜,有一部蓝色SUV好像在尾随,慢慢有赶上的趋势,他立刻加速,到了一个路口右拐,这样一来便偏离了路线,但是他的车始终没有摆脱追踪,于是他缓缓开到一个平坦路口,对林昔说:“你先下车,我……”,停车的一瞬,那辆SUV直逼过来,丝毫没有避让的样子,他迅速转动方向,车疯狂地转了一圈然后撞到了一边的栏杆,差点坠入江中,“啊!”
赵逢屿听着后座一阵尖叫,头撞到一边窗户,在慌乱中他喊道:“林策策!”
林昔一瞬间感受了惊吓和撞击,声音颤抖:“赵……逢屿,怎么回事……”
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动作敏捷开车门,到后座,帮她打开门,随之,伸出手拉她出来。
林策策被他拉着,一直急速跑,幸好他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林昔回头看着那几个人一直追着,心跳得更加厉害,“那些人是你仇家?”
赵逢屿和司机说了地点,然后回答她:“不清楚,看上去有可能是我哥的对家。”他有点后悔,不该让林策策上车,连累她受了惊吓,“擦一下。”林昔递给他纸巾,他才发现,右脸擦破流血了。
“我就说跟你待一块更危险。”林昔渐渐恢复淡定,吐槽道。
“要不你先回去,我现在还要去找我哥。”
本来她也不想惹麻烦,而听到他的话,却说:“我下车,要是他们追杀我,我怎么办。”
赵逢屿忍不住笑,“你以为我们在拍电影?”
“很夸张吗?事实证明我刚刚差点就没命了。”
“跟我待一块你说不安全,让你先走也不安全,你还要我怎样?”
林昔垂下眼睫,想了想,声音平和了些:“我选前者。”
赵逢屿嘴角慢慢舒展,和她一样放低了声音,轻柔中带着气息音“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比较放心。”
“……”林昔不知道怎么接,把脸瞥过一边沉默了。
原来赵毅洲把前妻带到了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高中附近的居民区,丁娉最初和一家人居住的位置。赵逢屿提前叫了救护车,他们下车时救护车也刚好赶到,这一带区域房屋多数被拆迁或待拆迁,只剩寥寥无几的人还住在这里,天气阴沉,乌云笼罩在古旧的砖瓦楼上空,赵逢屿和林昔从窄小的巷子穿梭而出,快要到达某一栋,赵逢屿小跑上楼,林昔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上,一直走到三楼,赵逢屿急忙地敲门,门内没有任何反应,他与林昔对视了一下,退后一步再用力撞向门,撞了好几下终于撞开,两人同时见到的画面是,丁娉躺在地下,头上渗出一片血迹,旁边的烟灰缸破碎成红色,餐桌上却完整地摆放着午餐。
赵逢屿扶住她的上半身,“丁娉,丁娉!”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眼泪渐渐渗出,“毅洲……刚走,快……去找他。”
赵逢屿皱紧了眉,护士和医生慢慢将丁娉扶到担架上,一众人抬下去,丁娉用力地咬出几个字,“他把方……季成……藏在别的地方,我,我也不……”
“报警。”赵逢屿对林昔说完,立刻跑下楼去追,林昔闻言连忙拨号,一边迅速地跑下楼,她沿着巷子一边跑一边看,才一会儿,赵逢屿就跑的没影了。
直到林昔跑到另一条巷子,才看到赵逢屿和赵毅洲,一个瘫坐在地上,一个半蹲着,旁边就是凌乱恶臭的垃圾堆。
林昔扶着墙壁慢慢走近。
赵逢屿完全不像刚才对她那样的态度,而是像哄小孩一般,用着轻柔的语气,对赵毅洲说:“累吗?”
林昔清晰地看到,原来他哥的右腿竟有残疾。赵毅洲少了一条假肢,露出一截空空的裤管,白色的衬衫胸前有大片红色血迹,刺着赵逢屿的眼。
赵毅洲木偶般点头:“累。”
“那为什么还要跑?”赵逢屿手搭在他肩上,“告诉我方季成在哪?我们回家,好吗?”
赵毅洲露出诡异的笑容,有些狰狞又非常苦涩,他说:“没有家了,我早就没有家了。你告诉我,我能去哪?现在的我,就像这些垃圾,哈哈哈哈哈哈……”
林昔全身汗毛顷刻间竖起。
“逢屿,你不懂,才几岁的孩子,用他们天真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怪物……他们还那么小,我不能像对付其他人一样让,他们闭嘴,闭眼……”他的双眼空洞而绝望地望着天空,凝聚了太多灰暗的色彩,密不透风,仿佛要把人的心脏压裂。
“你不会明白这种感受,还有一些人啊,把我当蚂蚁,当垃圾一样,狠狠地往地上踩,把我踩到脚底下!我连垃圾都不如,凭什么?他们应该跟我一样!我要让他们也变成一堆垃圾。”赵逢屿一只手撑在墙上,半仰起头笑着,在这个角度,林昔却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充盈着一些泪光。“赵毅洲,就算是蚂蚁,即使再卑微再弱小也在拼命地生存着,我没有试过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再难堪的,再恶心的,我都试过……所以,我是不是和你一样,是个垃圾不如的东西?”
“我才是……”赵毅洲忽然用力推开赵逢屿,此时救护车声和警笛声同时响起……
赵毅洲就这么跪下来,一张脸仿佛绝望至静止。
林昔看了一眼赵逢屿,她心底有股心酸,从心脏蔓延到喉咙。
赵逢屿慢慢走到他跟前,抱住赵毅洲残弱的身躯,感觉他从内而外崩出悲恸,整个身体开始颤抖,于是他按得更牢,想让赵毅洲冷静下来。
没多久警方都抵达现场,由于赵毅洲身上有伤,医护人员简单处理了之后准备让警方带走,此时赵毅洲已然是一个颓废的木偶垂着头,头发和衣服濡湿又凌乱不堪,他双腿残疾,无法行走,两个警察欲上前,被一只手拦住,赵逢屿没有说话,静静拉起赵毅洲的手臂,把他从背后扛在背上,林昔在他的右侧,目视着他眼角凝固着淤血,沉默着一步一步,跟着警察的脚步走向警车。
林昔随同到警局,简单地交待了一下目击的经过,似乎到了此刻,跟她便没什么关系了,很快何亦宵也赶来,见到她时,很意外。问:“导演,你怎么在这?”
林昔两眼轻微一转,瞥到赵逢屿那边,何亦宵明白了她的意思,“什么时候碰上的?”
他好奇着然后走向赵逢屿,“森雷那群神经病他妈的还敢撞人!你没事吧?你哥呢?”
赵逢屿没回答,回头瞥了眼林昔,随后说:“你先送她回去。”
何亦宵:“那好吧,等会儿我再过来。”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她对何亦宵说:“你们回去时,叫他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林昔的目光在赵逢屿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出去。
“行。”何亦宵目送她离开,接着说:“你导演对你挺关心的。”
赵逢屿没搭理他,继续陈述:“对,我接到了丁娉的电话就赶到了黄岸……”
录完口供之后,何亦宵把他叫出来,在派出所门口,然后把微信上的一段视频放给赵逢屿看。赵逢屿从视频里听到了赵毅洲的声音,低沉,阴冷,伴随着几声叹息,接着镜头出现了一个被绑住手脚的男人,嘴里塞着布,拼命地发出闷声哀嚎。
何亦宵说:“刚刚撞你的那伙人确认了,就是森雷那帮狗腿,从视频可以看出,你哥录视频是想让他把森雷的秘密都捅出来,如你所料,赵毅洲疯了,想跟森雷抱团死呢,我猜警方之前一直没找到毅洲,所以森雷那帮狗屁才这么急着找你的茬,想抓你换人质。”
赵逢屿垂眸听着,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着这件事。
“对了,毅洲……”何亦宵欲言又止。
赵逢屿头疼地捂住了眼睛,“半路在警车上晕了过去,送医院了。”